第七章：凡尘贼子

青畔的天暗了下来，宫里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倒也亮堂。
花寻依还跪在那孤芳楼的外面，下半身已经跪的没了知觉，肚子早就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旁的弥宗看看天色，时辰应该快到了。
这时，弥城的皇撵朝这边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还正正好停在了孤芳楼前。弥城一身便服慢悠悠地走下来，斜眼一瞟，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花寻依，眉头微皱，也只是一瞬间，便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孤芳楼。
弥宗好生奇怪刚才弥城的反应，按常理来说，他定会跟承渊太后作对，立刻带走他的怡贵妃才对。
他正想着，跪在地上的花寻依慢慢从地上起身，弯腰吃痛的揉着膝盖，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扶着墙朝花月浓的方向走去。
弥宗更奇怪了，这怡贵妃刚刚的眼神，甚是冷淡，也没有询问罚跪时间是否到了，跟今天单纯怯懦的表现如同两人。他也没有拦她，只是默默看着她离开。
没错，刚刚弥城侧过花寻依，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引香。现在，她是楚云瑶。
楚云瑶越来越看不透现在的弥城，他若是不留恋她，那日在春秋殿上落泪也绝非是在演戏。若是留恋，她被册封，他既没有给她轰轰烈烈的册封仪式，也没来过花月浓，更是在刚刚那种场景，都没多看她一眼。
“哎呦，这不是怡贵妃吗？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这时，卫公公迎面走了过来，看见了扶着墙停歇的楚云瑶，连忙贴上前去关心。
楚云瑶这时候的心情非常不好，抬眼看他一脸的媚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四处看了看，寂静无人，索性，把这狗东西解决了也好。
“卫公公不知，我今天第一次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好，惹了太后，我这都跪了一天了……”
“哎呦，老奴真是心疼怡贵妃，要不，让老奴搀您回去。”
“那就，多谢卫公公了……”
卫公公慢慢走近楚云瑶，楚云瑶偷偷从头上摘下一支玉簪，握在手里。等着卫公公来搀她，趁他不注意，取了他的狗命。
卫公公搀着她走了几步，楚云瑶慢慢抬起手中的玉簪，对准他的后脑勺，正准备狠狠地插下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啊！”
楚云瑶一惊，手中的簪子滑落在地上。
“怡贵妃？您这是要……”
卫公公话还没说完，楚云瑶反手把他打晕在地。她四处查看声音的来源，她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但是天色太暗，她看不清楚男子的面容。
那男子腰间别着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微微发着亮光，想必是贵重之物，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楚云瑶。
“看你这女子，相貌绝美，气质非凡，没想到长着一副蛇蝎心肠，比起你，我这偷盗倒是显得没那么罪孽了！”
原来这男子是个贼，只是，这天下哪里有贼穿着亮晃晃的白色衣服行窃的，还是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之内。
只见那男子慢悠悠地踱来踱去，似乎是在打算什么。突然，他停了下来，晃到楚云瑶的面前，楚云瑶终于看清他的脸，五官好生秀丽，皮肤嫩白，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哪里像个贼？！
“我说这位姑娘，看你这一身华冠锦服，想必是在这宫中有一定的地位。念在你也是杀人未遂，不如，你把身上值钱的宝贝赠与我，就当是堵我的嘴，这人，你也不要再杀了，如何？”
真是个贪婪之人，枉费了这一身好皮囊。
楚云瑶微微一笑，点头默许，伸手要摘自己头上的步摇簪子，这男子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可她怎会留一个看见她真面目的人在世上，封口，只有死人做得到。
楚云瑶拔下簪子，猛插进面前那男子的胸口。
“你……”
那男子一脸错愕，伸手推开楚云瑶。楚云瑶反手要掐他的脖子，男子用腰间的布袋甩向她，那一袋的金银珠宝散落满地。男子反身轻功上了房顶，楚云瑶起身要追，怎料此刻晕倒的卫公公醒了过来。
“救命啊！怡贵妃杀人啊！救命……”
楚云瑶上前果断拗断他的脖子，了结了他的性命，她抬头看看宫墙之外，那人早就没了踪影。
一批士兵听到呼喊声正往这边赶过来。楚云瑶看着一地的财宝，心生一计，用簪子捅了自己的手臂，瘫坐在地上。
“救命啊……”
她故作虚弱的呼喊着。
“是怡贵妃！快！禀报皇上，叫太医！”
孤芳楼里，弥城坐在承渊的对面，听着她有心无心的教导，心不在焉。
这是，竹风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简单的行礼，趴在弥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弥城的眼里闪过一丝焦急，只是一现，立马恢复了平静。
“皇上有事？”
那一丝焦急，还是被承渊看在眼里。
“母后见谅，宫里刚刚发生了盗窃杀人的事情，事态严重，儿臣得亲自去看看，就先告辞了。”
弥城没等承渊说话，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说是走，都快跑起来了。
到了花月浓门口，只见怡贵妃被宫女慢悠悠的搀扶着走。不远处，卫公公的尸体就在那里，他心想这怡贵妃必定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竟然担忧起来。弥城快步向前，推开两旁的宫女，一把抱起来怡贵妃，向着里屋走去。
楚云瑶被突然出现的弥城吓了一跳，被他抱起，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害怕又温暖。她看着他侧脸的那一刻，竟然莫名的紧张，弥城低头看她望着自己，表情虽然冷漠，眼底却荡起一丝柔柔的光。
两个人一路默不吭声，进了屋内，弥城小心翼翼的把楚云瑶放在榻上，竟然转身就要走。
楚云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为何一句话都不跟臣妾说，转身就走？”
弥城依旧没有回身，沉默着甩开了楚云瑶的手，继续向外走去。
“皇上既然这么讨厌臣妾，何必让我做这贵妃？又何必赐这花月浓？”
楚云瑶有些气急败坏，冲着弥城喊了出来。
弥城驻足，转身看着楚云瑶，一脸的冷漠。他慢慢走回她的榻前，坐在她的榻边，凝视着她的脸，好像要把她看透一般。楚云瑶不自觉的躲闪，弥城双手捧住她躲闪的脸，四目相对。
“朕没想到怡贵妃如此没有耐性，这贵妃之位当然是靠贵妃这张惊世容颜而得，绝非是因为贵妃的品行，而朕，只是想等贵妃给朕一个说法之后，再来这花月浓……”
弥城故意加重了“惊世面容”这四个字。
楚云瑶有些忐忑，她不明白弥城的话到底想说明什么。
“皇上的意思，臣妾不太明白。”
弥城一挑眉，轻柔的帮她把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似笑非笑。
“巫仲这老太婆这几年没少给朕身边送美人，这容颜嘛，都是跟贵妃相似的很。可惜，命不好，都被朕错手杀了，贵妃倒是幸运，生得一张分毫不差的脸，所以才活着住进这花月浓，朕这么说，贵妃是否懂了？”
弥城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是透着寒气。就在他去孤芳楼之前，竹风刚刚把打探她来路的消息告知了他，跟之前的美人一样，跟巫仲有关。
楚云瑶有些乱了分寸，她一直自信的以为，不管有多大的破绽，弥城看见这张脸，定会迷了心窍，分不清是非。没想到，只是几年而已，他竟变了另一个人一般。
弥城见她不语，只是冷冷发呆，伸手把她僵直的身子楼进了怀中。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战栗，他轻轻揉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轻轻说话。
“贵妃无需害怕，只要贵妃安分守己，朕暂时还舍不得杀。”
这是安慰？听着，却像是威胁。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纤细的身，手臂上的伤口被勒的生疼，她却不敢吭一声。
弥城感觉到她的战栗越来越强烈，有些不忍，放开了她，起身。
“若我……没有安分守己呢……？”
楚云瑶忍不住的问他。
“那我，会亲手杀了你！”
没有丝毫犹豫，弥城果断的给了她答复。然后，走出了花月浓。
楚云瑶失了魂一般的瘫在榻上，不知是害怕还是失落，泪顷刻落了下来。她还停留在生前，而如今的弥城绝不是当初的弥城了。
青畔皇宫外，简直跟宫内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因为常年战乱，可谓是民不聊生，百姓们一个个跟乞丐一样，风餐露宿，衣不遮体。
一个白色身影闪进了一处破旧的民宅里，是刚才被楚云瑶暗算的贼。
他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那步摇簪子还插在胸口上，血止不住的渗出来。
“绯云……”
他有力无气的唤着，从里屋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粗布衣服，倒也清爽，头发梳了条马尾，简单利落。
她搀扶着男子进了屋，拿出纱布和药瓶，要为他包扎。
“你下手轻点，可疼了……”
奶油小生一脸的娇弱相，委屈地看着女子。女子白了他一眼，下手丝毫没有减轻。
“我说洛凡尘，我绯云早就料到你有这么一天。”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这世上除了你师父唯一的女巫师……还是奇才，对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看你，这世上有哪一个笨贼像你一样，夜里穿着洁白发亮的长袍去偷东西的，简直自寻死路！”
“我……啊！”
绯云一把拔出了洛凡尘胸前的步摇簪子，洛凡尘一声惨叫，痛的差点昏死过去。
绯云把簪子扔在一边，继续为洛凡尘包扎。
“给……给我……”
洛凡尘挣扎着起身，用手指着被绯云甩在一边的步摇簪子，绯云不耐烦的递给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身外之物！”
“你懂什么！我用血换来的唯一的簪子，我一定要卖个好价钱！再买一身白袍，这件，都沾血了，还破了……再说了，还有好几家百姓没饭吃呢。”
估计是疼劲儿过了，洛凡尘一边紧紧抱着步摇簪子，一边心疼的查看着自己的白袍。
“我还要报仇！找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报仇！”
绯云默默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私自下灵山，碰见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幼稚腻人！不说明自己的来处，还有逼死人的强迫症，比如这白袍……但是心地善良，劫富济贫，在她眼中，满满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