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了……”
弥曼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满脸的泪痕,抽泣着说出这两个字。
“跑了?”
弥宗和花寻依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时,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中,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弥曼,苦笑了一下,拱手朝弥宗作揖。
“想必您就是灵合王爷吧?我是墨桑二皇子,云戈凡熙,此次前来援助,一方面是为了帮忙,另一方面……也是代我父皇和皇兄前来请罪。”
“请罪?这罪从何说起?二皇子可是救了青畔啊。”
云戈凡熙迟疑地看了一眼弥曼,好像在询问是否可以说,弥曼撅着小嘴,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吧,反正,迟早要知道的。”
云戈凡熙叹了一口气,看向弥宗,满脸的歉意。
“一年前贵国公主嫁到墨桑,世子百般不乐意,觉得公主年龄太小,几日之后,便离国出走,这一年来,我们本想暗自找到世子就好,不愿惊扰了青畔,坏了两国的联姻,可是,一直寻找无果,就在近日,我们突然收到了世子的来信,说是青畔有难,让墨桑出兵援助,我们想,这世子一定是在青畔某处,就趁着援助带着公主前来。”
听着云戈凡熙说着,弥曼想到自己这一年来受的白眼,又嘤嘤哭起来,扑进了花寻依的怀里。
“我,我,我……当了一年的活寡妇……”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弥曼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这句话,花寻依觉得好好笑。
“二皇子的意思是,要在青畔找出世子?”
“恩,这都委屈了公主一年,再说,他毕竟是墨桑的世子,总得有个交代。”
“敢问一下世子的大名?”
“云戈凡尘。”
凡尘?洛凡尘?好像啊,花寻依第一反应想起来白衣飘飘的洛凡尘,可是,他是个小偷啊,不可能,不可能……不过花寻依仔细看眼前这云戈凡熙的脸,也是清秀俊朗,只是多了几丝英气,跟那洛凡尘倒是真有几分相像。
“好,我们立刻回朝,安顿之后,便开始寻找世子。”
“多谢王爷。”
弥曼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依偎在花寻依身上,撒娇的蹭着眼泪,可是一听到回朝,立马直起了腰板。
“什么?要回宫吗?世子肯定不会在宫里啊,我还是不去了吧。”
弥曼的眼神闪躲,似乎很不愿意回宫,弥宗好似明白其中事由,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
“弥曼乖,你已经长大了,没人能伤害你,再说了,还有你哥哥和我保护你呢,你就算是要找世子,也得找地方安顿下来吧?”
“哦……”
弥曼似乎很为难,但还是应了下来。花寻依很奇怪,回宫,不就等于回自己的家吗?为什么那么害怕?害怕什么?
回朝的路上,弥曼坐在马车上一直是心神不定,跟刚刚活泼开朗的形象大相径庭,花寻依没有开口问她,只是紧紧抓着她的小手,希望能让她安定下来。
队伍行驶了没多久,突然停了下来,花寻依掀起帘子,看见了青畔的城门,这才刚到青畔,怎么就停下来了?
弥宗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前,朝着花寻依伸出手。
“下车吧。”
“为什么这时候下车?”
“你不能回宫,这是……皇上吩咐的。”
花寻依一下子蒙了,出宫,原是她一直的梦想,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回去,她却掩不住满心的失落。
“为何?我哥哥为何不让嫂子回宫?”
弥宗撇过头不语,弥曼一把拦过要下车的花寻依,挡在前面,质问弥宗。
“弥宗哥哥,你说,我给我哥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保护!”
“保护?是不是太后?又是她是不是?我都说过了,你们就是不相信我!还说是谣言?!”
“弥曼!你若是还想找你的世子,就注意你的话语。”
“我都说了,我不回宫,她当年把我嫁出去,不就是为了堵我的口吗?我回去,她是不是会想办法杀了我?!”
弥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让弥曼回宫的确实错的,他伸手一把把弥曼拽下了马车。
“你不是不想回宫吗?你跟怡贵妃两个人都不要回去了,我送你们走!”
弥曼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看着弥宗,甩开了他的手。
“你不让我回去,我现在还偏要回去,不仅我,还有她,都要回去,我就不自虐,这么多人,斗不过她!”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花寻依此刻在马车里看不见弥宗的表情,只是,这沉默让所有人都感觉强烈的压抑,她只听得见,弥曼重重的喘息声。
云戈凡熙在马背上沉默地看着一切,面无表情,于他而言,每个王朝都是一样的,见怪不怪的争斗。
弥宗在马车前愣了几分钟,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无奈地上马,继续前行。
沉重的宫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缓缓的打开,春秋殿前,众臣作揖迎接弥宗得胜归来,殿前,承渊一身隆重,满鬓的金银珠宝,摇摇欲坠,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她身后站着无精打采的皇后,低着头布置在盘算何事。弥城龙袍加身,珠帘玉翠,面无表情地看着渐渐走近的弥宗众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灵合王爷辛苦了,还有墨桑的众将士们,青畔不会忘记你们的搭救之恩。”
“哥哥!哥!”
马车上的弥曼已经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不顾众人的眼光,奔上大殿,一把抱住了弥城。
弥城看见弥曼,也是一脸的惊喜之色,不但没有责备弥曼不懂礼数,还十分宠溺地把她拥入了怀里。
“哥,弥曼好想你啊!”
“皇上!现在正在为众将接风,您的举动不合适!”
让弥曼熟悉的梦魇般的声音此时响起,弥曼脸色一变,回头看了一眼正瞪着她的承渊太后,吓得一下子躲在了弥城的背后。
“太后不必拘于小节,我与弥曼一年未见,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所谓君王,不是凡人,哪里来的了人之常情。”
弥城淡淡一笑,没有回应她,承渊想必是,迫不及待的提醒他让位了。
“回朝之路,想必是劳累,朕给众将安排了房间,先回去休息,晚宴,在春秋殿上,为众将接风。”
“臣等,谢过皇上。”
众人散去,承渊用眼神示意弥宗,弥宗跟在她的身后,向着孤芳楼走去。
“哥哥,太后她!”
“弥曼!以前的事,不许再提!”
“为什么呀?难道,母后她……”
“好了,朕的话你都不听了?!”
弥曼悻悻地闭嘴,不服气地看着承渊远去的背影。
花寻依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从马车上下来,弥城看见她,眼中一阵喜悦,随后变为了怒气。
“你怎么回来了?”
花寻依一听这话,蹙起了娥眉,一脸不爽地看着弥城。
“是你说的,不管这宫闱之中,多深,多险,都会保护我,所以,我就回来了,怎么,皇上说话不算话?”
弥城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自己跟她说的话,她竟然真的记住了。
“哥哥,你这种人,竟然还会说这等甜言蜜语?好酸啊……”
弥城莫名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多年以前,现在的这种场景,就是自己的梦想,爱的人在身边,跟他说着贴心的话语,让他感觉,自己从不是一个人。
他弯身环住眼前的两个妙人儿,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枯木开花般的好看。
“朕保证,用生命去保护你们。”
弥宗就在不远处的宫墙之后,痴痴地望着三人相拥的情景,这画面,难道不是他多年所期盼的?可是那中间之人,永远不会是他。弥曼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没有把他当做是异于常人的恶灵,在冷宫时,长与他相伴玩耍,众人皆说她年少无知,不谙世事。花寻依,也是一样,视他如常,只是,身份有别,落花有意。
他的左眼滴下了一滴泪水,他自己都不知,这泪的含义……
“哀家让你跟着,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儿臣丢了东西,回去找寻去了。”
“王爷怕是丢了魂吧?”
一旁的皇后突然插了一句嘴,惹得承渊白眼瞪她,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太后娘娘,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王爷多次替那怡贵妃开脱,怡贵妃在冷宫时,也是多次相助,这些在常人眼中,怕是有些过格了吧?”
承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回想着,的确是不同寻常。
“你可是真对那怡贵妃有意?”
弥宗不敢看承渊的眼睛,可是他知道,他若是承认,这花寻依绝对活不过今日。
“没有,儿臣身残,没有谈情说爱之心。”
“当真?”
“儿臣不敢撒谎。”
“你撒不撒谎已经不重要了,我听说这怡贵妃活着回来了,你既然大胜归来,皇帝就该兑现自己的诺言,让位给你,等你登上皇位,再处死那妖女。”
“这皇位,儿臣不要……”
“你说什么?!你不要?!你之前不是都说好的吗?!”
承渊气的从榻上站起身来,浑身战栗,皇后轻蔑一笑,默默退了出来。
“此次大战,儿臣已经输了,要不是墨桑及时援助,儿臣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母后已经跟大臣们商量好了,没人会提墨桑援助一事,你还是可以做皇帝。”
“儿臣不配!”
啪!承渊甩给弥宗一巴掌。
“配不配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你若当不了皇帝,还不如死在那战场之上,回来做什么?!”
弥宗强忍着要溢出的泪水,倔强地抬起头,看着承渊,承渊第一次看见弥宗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儿臣从不敢忤逆母后,是因为,母后对我再残忍,至少曾经用命守护过我,这恩情,儿臣不敢忘,可是,儿臣现在渐渐明白,母后留下儿臣,只是为了留下最后一个筹码而已,为了寻觅一个对您言听计从的皇帝,对您而言,最重要的是权力。弥城不行,儿臣,也做不到……儿臣……告辞……”
起身转过去,弥宗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世上,他在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