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弦发知心

绯云近日不知在鼓捣什么东西，洛凡尘好些日子不来看她，今日好不容易抽空来佐贤楼看她，她却没在。
“世子殿下，国师在御花园正与皇上商讨她的新发明，特别嘱咐奴婢，若是世子来了，便知会一声，让您也去御花园一叙。”
“新发明？”
洛凡尘抿嘴一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洛凡尘踏步在这御花园的鹅卵小路上，才静下心好好看了一眼这深秋的景象，风已经有了一丝寒意，园中的百木大都是枯黄满枝，落地清脆，不远处的方亭下，弥城和绯云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一把古琴，他走近一看，竟是把没有琴弦的琴。
“皇上和国师好雅兴啊？”
绯云转头看他，脸上还是由稍许的不自在，但还是努力安抚了下去，弥城倒是一改往日对他的冷脸，笑意盎然的拉他坐下。
“我还没有多谢世子的良策，世子虽为墨桑人，但却为我青畔谋利，此份恩情定当铭记。”
洛凡尘谦虚摇头，那日在花月浓，他并不是去拿所谓花寻依的物品，本就是冲着弥城去的，他拂袖离去时，甩给弥城一封长信，那些贪官的小道消息，当然也并非绯云所得，都是洛凡尘的计策。
“皇上言重了，我墨桑一向喜欢国顺民安的生活，不喜征战，未想我那皇弟野心太重，我帮青畔也是助他悬崖勒马。”
弥城脸上和善的笑意，倒是让洛凡尘有几分忐忑，这弥城绝不是如此善妥之人，就因为一次帮忙，竟如此简单的对自己卸下戒备？他有些猜不透。
“世子快看看国师的新发明，无弦琴。”
洛凡尘刚才看到的那把没有琴弦的古琴，原来就是绯云的新发明，他仔细看着桌上的古琴，红木质地，并无任何雕饰的一把素琴，唯一不同，就是飘着一阵似有似无的异香。
“此琴无弦？即不能弹奏，有何用呢？”
“世子可否拔下一根青丝借用一下？”
“我能否先问一下，借发何意？我对巫蛊之术还是有一丝芥蒂的……”
洛凡尘谨慎的态度让气氛有些异样，弥城凝住脸上的笑，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常态。
“世子放心，绝不是巫蛊之术。”
洛凡尘实在是无法推却，伸手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抬眼看向绯云，她面无表情，伸手接过了他的发丝。
只见绯云把他的发丝当做琴弦，接于无弦琴之上，用手指轻轻拨动，发出阵阵低沉的乐声，绯云一边拨动发丝，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好像是在与谁对话，只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偶尔斜过眼瞟洛凡尘，洛凡尘额间缓缓滑下一粒汗珠，心中被这未知坠的沉重。
好一会儿，琴上的发丝突然自己断开，绯云缓缓起身，目光里透着难以置信，她愣愣地看着洛凡尘。
“如何啊，国师？你看问出世子脑中所想？”
洛凡尘有些懵了，他脑中所想？他早该想到，弥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何况，他毫无缘由的帮他，必定会引起他的猜忌。洛凡尘一阵慌乱涌上心头。
绯云定了定神，转过身不在看洛凡尘。
“回禀皇上，世子单纯的很呢，脑袋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墨桑的美人，倒是有一件正事，就是帮青畔恢复国力。”
听完绯云的话，弥城一愣，随即咧嘴一笑。
“皇上这是在测试我？对我帮助青畔的意图有所怀疑？”
“世子莫见怪，国师发明此物，为的是及时看出朝堂之上，众大臣的不良居心，让世子一试而已。”
洛凡尘拂去自己额上的汗珠，抬眼看向绯云。
“国师果然是奇才，这等神物都造的出来，之前小看你了。”
语气好似是在看玩笑，若绯云真的看出他脑中所想，那她刚才说的，绝不是实话。
“国师的确是奇才，这把琴用了引香的原木，没有独引，可以召唤嗅得出发丝香气的魂，那魂既闻得发香，便看得破发丝主人的心事……”
洛凡尘默默听着，表情很不自在，突然起身作揖。
“皇上，我还答应城外的百姓要为他们添置农具，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不耽搁了，先行告辞。”
“朕还以为，以世子好玩的性子，会对这发明感兴趣呢，罢了，既然有事，朕也不强留你。”
洛凡尘转身离去之前，望了一眼绯云，绯云也看着他，眼睛里全是阴沉。
“你没对朕说实话吧？”
洛凡尘刚走，弥城板回一张脸，抬眼看着神情不定的绯云。绯云知道，自己刚才不寻常的表情，弥城不可能一丝察觉都没有。
“臣……是有一点隐瞒……”
“说。”
“世子他……爱上了怡贵妃。臣刚才不说，是怕皇上和世子尴尬。”
绯云偷偷瞟了一眼弥城因生气渐渐握紧的拳头，看来，他是相信了，她其实并未从洛凡尘的心事中看出他爱上花寻依，只是有好感而已，她看到的，是更大的惊天秘密，虽对青畔无害，却也是一场阴谋。
青畔开始正式改革，城门贴满了各种皇榜，免税的，发粮的，招兵的。
花寻依看见洛凡尘走进院子，没有发现他的满腹心事，兴奋地跑了过去。
“洛凡尘，你看，我们今天把院子给修补好了，是不是有个家的样子了，这周边的百姓，都开始修房子了，还都说，招兵都要去报名呢！”
洛凡尘平淡地看着花寻依的笑脸。
“明日，出发去边疆。”
花寻依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未免也太快了。
“这，这丹婶儿这里还没家具，没床铺，什么都没有呢，等一切齐全了，再去，好不好？”
花寻依慌乱的找着借口。
“你不如等青畔国灭的时候再去好了？明天午时，我来接你。”
洛凡尘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这次来，竟然都没有理会丹婶儿，花寻依觉得他变了，跟之前小痞子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变得冷酷了。
夜幕刚降临，竹风匆匆赶到宫门口，绯云已经等了一会儿，竹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递到了绯云手中。
“国师，皇上他要这东西干嘛？”
绯云见竹风一脸的不情愿，想必是觉得，弥城为了这么个东西，让他从农院跑回来，不值得。
“圣意！你最好不要随意揣测！”
绯云还做出一副掉脑袋的手势，竹风哀叹一口气，转身出了宫门。
绯云把布囊放好，向盘龙殿方向走去，刚进后宫的地盘，洛凡尘突然从一旁走了出来，绯云倒也并不惊讶，只是表情冷淡了不少。
“那无弦琴，当真能窥人心事？”
“世子一来，就问的这么直接？”
自弥曼回到青畔之后，两个人都是世子，国师相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熟络。
“绯云，你我至于如此阴阳怪调的吗？”
“世子善于用这一身绝色皮囊，我这巫女的巫术都自愧不如，我也好奇当年在灵山那荒芜之地，你堂堂墨桑世子，为了逃婚也不至于会去那里！原来，你我相遇，相识，都是你有意为之？”
洛凡尘眉头紧蹙，脸上闪过些许愧疚之色。
“可我，并无恶意……”
“世子所指的恶意是什么？欺骗不算？伪装不算？世子装作一副视皇权无谓的嘴脸，其实跟你那云戈凡熙没什么两样？！”
“我与他当然不同！我要的，只是该属于我的东西，而他要的，是天下！！”
绯云看着洛凡尘恼怒的脸，一年的相识，他从未有过的表情。
“世人都知，国有一女巫坐镇，百年不衰，我只是，想寻得你的信任，为我墨桑效力罢了，我也不想事情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
绯云尽管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但终究亲耳从他口中说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年的深情，爱上之人，全是假的，怪癖有趣，劫富济贫，路见不平，大概，都是些假的，都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为他的前程铺路。
“我不会揭露你所规划的那件事，但我劝你，不要冒险，今日之后，你我再没有一点关系，我绯云，生是青畔的国师，死是孤魂野鬼，跟墨桑不会扯上一点关系。”
绯云说完，一脸决绝的离去。
洛凡尘心里涌出无尽的失落，不是因为墨桑失了国师，他不知道这失落的出处，就是看着绯云远去的背影，喘不上气来。
绯云转角，靠在宫墙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听洛凡尘的心弦之时，在他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自己，也许，连洛凡尘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个角落，他已经把绯云，装进了心里。
盘龙殿。
弥城迫不及待的开门把绯云迎了进来。
“拿到了吗？”
绯云点头，从怀中掏出布囊，打开布囊，里面盘了几根长长的青丝，这是花寻依的头发，竹风偷偷从她的梳子上弄下来的。
绯云把青丝接于无弦琴上，轻轻拨动，声音清脆悦耳，她喃喃，只一会儿，便停了。
“这么快？”
之前试过的发丝，都要一时半刻才好，可这花寻依的，快的出奇。
“皇上，怡贵妃的心事，臣读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
“魂说，此人，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