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胶面具在掌心剧烈颤抖,林倩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前任刑侦队长凝固着诡异笑容的面部模型。防弹背心被冷汗浸透的布料紧贴着脊椎,冷藏库的低温让呼吸在防毒面具上结出冰晶。
"三个月前结案报告写着跳楼自杀。"陈诺的解剖刀挑开死者后颈皮肤,露出埋藏在皮下的微型信号接收器,“但颈动脉注射孔显示生前被注射过量肾上腺素。”
江临川的金丝眼镜链缠着那根银丝,腕表表面倒映出天花板的北斗七星阵:“能让刑侦队长自愿当提线木偶的,只有…”
"闭嘴!"林倩将面具砸向操作台,飞溅的硅胶碎片擦过江临川的颧骨。放映机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泛黄的胶片在众人注视下开始自燃。
陈诺的镊子夹住燃烧的胶片边缘:“硝酸银胶片,燃烧后会显影最后画面!”
火光中浮现的影像让所有人屏住呼吸——二十年前的福利院地下室里,七个穿警服的身影正在清点成箱的现金。镜头推进时,林倩看到父亲攥着勘查记录本的手背青筋暴起,而站在阴影里的赫然是现任局长。
"令尊的字迹。"江临川用钢笔挑起灰烬中的残片,烧焦的"渎"字像把带血的匕首。
冷藏库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林倩撞开侧门时,改装过的冷链车正碾过警戒线。副驾驶车窗降下的瞬间,她看到司机戴着前任队长的硅胶面具,而副驾上的男人正用警用配枪抵着太阳穴。
"是周振华!"小王刚要举枪,冷链车突然急转撞向加油站。
巨大的爆炸声震碎方圆百米的玻璃,林倩被气浪掀翻在沥青路面。防弹衣里的肋骨发出脆响,耳鸣中隐约听见江临川在喊什么,却被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吞没。
三天后的深夜,物证科紫外线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林倩盯着证物板上排列的七枚警用领带夹,每枚背面都刻着不同的北斗星名。父亲那枚"摇光"的卡槽里,还残留着半片泛黄的照片。
"福利院地下室的结构图。"陈诺将放大镜推过来,“通风管道走向和冷链车爆炸现场的痕迹完全吻合。”
林倩的指尖抚过图纸上的红圈,那是父亲用勘察专用红铅笔标注的位置。当她翻转图纸时,背面的铅笔印记突然组成熟悉的摩尔斯电码——父亲教她的第一个密码。
「证物在光里」
解剖室的白炽灯管突然闪烁,林倩踩上不锈钢操作台,在灯罩缝隙摸到用鱼线捆着的胶卷盒。老式柯达胶卷盒上的生产日期是1998年9月,封口处还粘着福利院的混凝土碎屑。
"要现在冲印吗?"陈诺已经戴上橡胶手套,“暗房设备…”
"去我爸的老暗房。"林倩攥紧胶卷盒,钥匙圈的金属齿陷入掌心。父亲总说真正的秘密都藏在银盐颗粒里,就像罪恶总会在定影液里显形。
江临川的黑色奔驰幽灵般停在市局门口,车窗降下时飘出父亲最爱的《夜来香》旋律:“林队长需要专业暗房技师吗?”
后座上的老式放大机让林倩瞳孔收缩。那是父亲在刑警学院授课时用过的设备,边缘还刻着"林国栋藏书"的印章。
"旧货市场真是个好地方。"江临川转动方向盘,金丝眼镜链在月光下晃出细碎银光,“顺便说,杨美玲丈夫昨晚在拘留室用领带自缢了,用的正是证物室那批警用领带。”
暗房的红灯像凝固的血。当显影液开始泛起涟漪,林倩的手腕被江临川握住:“这个浓度会吃光阴影细节。”
男人指尖的温度透过橡胶手套传来,林倩猛地抽回手:“你究竟是谁?”
"令尊最后一任学生。"江临川用镊子夹起胶卷,“可惜结业考试那天,他给我的结业礼物是胸口这个弹孔。”
显影槽里的画面逐渐清晰。1998年的暴雨夜,七辆警车围住福利院,穿雨衣的警员们从地下室搬出贴封条的箱子。镜头突然晃动,画面边缘闪过寒光——某个警员正用匕首割开同事的喉咙。
"暂停!"陈诺的解剖刀尖点在画面中匕首的护手上,“这个蛇形纹饰…”
三人同时摸出手机。刑侦系统内部数据库的比对结果显示,这种特制护手属于二十年前黑市流通的"蝮蛇帮"凶器,而该帮派覆灭案正是林国栋经手的最后一个大案。
定影液里的画面继续流动。当镜头转向地下室东南角时,林倩突然夺过镊子——混凝土墙面的裂缝间,半张被油布包裹的油画正露出猩红色裙角。
"《朱迪丝斩杀赫罗弗尼斯》。"江临川用钢笔在空气里勾勒,“卡拉瓦乔的名画,三年前从意大利巡展中失踪。”
林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书房里那本《文艺复兴犯罪图谱》第77页,正是这幅画作的高清印刷,书页间还夹着张写满演算公式的便签。
"放大左下角。"陈诺的紫外线手电照亮画面边缘。油布缝隙里露出半截警用皮带扣,编号正是现任局长的警员编号。
暗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当林倩踹开门时,小王倒在血泊中,手里攥着被割断的电话线。浸血的记事本上歪斜地写着:“别查油画”。
"是硝酸甘油的味道。"陈诺的解剖刀挑开小王领口,“颈部有注射痕迹。”
江临川突然冲向暗房后窗,皮鞋碾过满地显影液:“车钥匙!”
林倩抓起父亲的老式警用左轮,弹巢里五发子弹冰冷地贴着掌心。当她冲进停车场时,江临川的奔驰正横挡住一辆银色面包车,车尾的冷链公司标志还在往下滴血。
面包车副驾上的男人戴着局长同款硅胶面具,手里举着的正是福利院监控里出现过的"蝮蛇帮"匕首。林倩翻滚躲过撞来的后视镜,子弹穿透挡风玻璃的瞬间,她看到司机脖颈处北斗七星状的疤痕。
轮胎摩擦声刺破夜空,面包车撞开护栏冲进未完工的跨江大桥。林倩追到断桥边缘时,江临川正用钢笔尖挑开副驾座位下的暗格——里面是半幅被血浆浸透的油画,朱迪丝手中的利剑正指向赫罗弗尼斯心口的警徽。
"令尊当年查到的不止是贩毒。"江临川的金丝眼镜映出画中人的血色裙裾,“艺术走私才是那条真正的大鱼。”
手机在此时震动,陈诺发来的尸检报告显示:小王血液里检测出致幻剂成分,与三个月前前任队长胃容物中的药物完全一致。
林倩的指甲深深掐进油画边框。父亲书房那本画册的借阅记录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最后一个借阅人正是现任局长,日期是福利院火灾前三天。
江临川突然按住她装弹的手:“你听。”
夜风送来隐约的钟声,与父亲牺牲那晚床头闹钟的走针声完美重合。当林倩望向江临川的腕表,秒针正在7与8之间诡异地颤动。
"这是…"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
子弹击碎后视镜的前一秒,江临川已经拽着她滚进桥墩阴影。狙击步枪的红外线光点像毒蛇的信子,在混凝土桥面游走。林倩的警用左轮还剩三发子弹,而对方的枪声来自三百米外的烂尾楼。
"东南方23度,风速4级。"江临川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你只有一次机会。”
林倩扯下领带缠住颤抖的手腕。当红外线光点第7次扫过眉心时,她迎着夜风扣动扳机。子弹穿透狙击手瞄准镜的瞬间,烂尾楼里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两人冲进23层毛坯房时,狙击枪旁散落着染血的绷带和注射器。陈诺的电话在此刻接入:“弹道比对结果出来了,和令尊配枪…”
江临川突然用钢笔挑起窗台上的烟头:“古巴雪茄,局长办公室的味道。”
林倩的配枪抵住他后心:“最后一个问题,1998年9月5日你在哪?”
男人转身时,扯开的衬衫下陈旧枪伤泛着青紫:"在福利院地下室的通风管道里,看着你父亲把胶卷塞进墙缝。"他的金丝眼镜链突然绷断,坠落的镜片映出林倩骤缩的瞳孔,“顺便说,那晚通风管道里不止我一个人。”
手机在此刻收到加密邮件,技术科复原的监控画面里,幼年的林倩正被父亲推进福利院衣柜。而衣柜缝隙外,穿警服的身影在火光中举起汽油桶。
林倩的耳鸣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明白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的杂音是什么——是老式警用对讲机的电流声,混着汽油泼洒的粘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