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刺得林冬至耳膜生疼,八顶红轿轿帘同时掀开。穿寿衣的"林冬至"们齐刷刷转头,脖颈发出竹节断裂的脆响。最前头的纸人突然裂开嘴角,掉出半截泡烂的舌头:“姑爷——该换魂啦——”
沈青梧甩出铜钱剑劈向红轿,剑身却在触到轿帘时迸出火星。林冬至攥紧束魂梳,翡翠镯子碎片突然凌空飞起,在周身织成青荧荧的网。那些"林冬至"突然齐声惨笑,寿衣下摆渗出黑血,在地上蜿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闭气!"沈青梧往他嘴里塞了颗腥苦的药丸。浓雾中飘来股甜腻的尸香,轿夫纸人的彩衣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每具骨架天灵盖都钉着枚铜钱,后颈趴着白毛黄皮子。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跪在老祠堂,七个浑身湿透的童尸正往青铜灯盏里滴血。萨满祭司戴着鹿角面具,用银刀在黄表纸上刻下他的生辰八字。
"破军位!"沈青梧的铜钱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西北角的红轿。林冬至的翡翠网应声而动,碎片割开轿帘的瞬间,腐臭的血水喷涌而出。穿寿衣的"林冬至"突然炸成血雾,露出轿底压着的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截人指。
浓雾里传来三声梆子响,其余七顶红轿突然自燃。绿火中浮现出父亲扭曲的脸:"冬子…点七星灯…"火舌舔过束魂梳,银梳突然发烫,在林冬至掌心烙出北斗疤痕。
沈青梧扯着他往老祠堂跑:"你爹在阵眼留了生门!"经过井台时,林冬至的狐瞳瞥见井底浮着具女尸——水草缠着褪色的戏服,正是竹篮婆的模样。女尸突然睁眼,嘴角咧到耳根,喉咙里咕噜着黑水。
老祠堂的朱漆大门竟换了新锁,锁眼插着半截犀角。沈青梧掏出瓷瓶往锁上倒药水,铜锁突然发出婴儿啼哭,锁孔淌出腥臭的黏液。"是尸油封门。"她往门槛撒了圈朱砂,“进去后别碰任何带铜锈的东西。”
供桌上的长明灯无风自燃,火苗窜起三尺高。林冬至的狐瞳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年前的自己躺在供桌上,七个童尸正用指甲割开他的襁褓。萨满祭司往他心口滴了滴黑血,父亲攥着银刀的手抖得厉害。
"当心!"沈青梧拽着他往后退。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塌陷,窜出十几只白毛黄皮子。它们叠成三尺高的人形,最顶上的畜生捧着青铜灯盏,灯芯竟是截泡发的脐带。
林冬至的束魂梳突然发烫,翡翠碎片凌空割断黄皮子的喉咙。灯盏坠地的瞬间,祠堂四角响起铁链拖动的声响。沈青梧用铜钱剑挑起灯盏,灯油里浮着张泛黄的纸片——是张残缺的婚书。
"戊寅年七月十五,林冬至与胡三太爷座下…"沈青梧念到一半突然噤声。房梁上垂下数百条红绳,每根都系着枚带血的铜钱。铜钱相互碰撞,发出催命似的叮当声。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渗血,看见父亲跪在七星灯阵中。七个青铜灯盏围成圆圈,每个灯芯都燃着截人指。萨满祭司用银刀割开林广福的手腕,血滴在灯油里炸开青烟。
"接着!"沈青梧抛来个瓷瓶。林冬至接住的瞬间,瓷瓶突然变得滚烫,瓶身浮现出血色符咒。最靠近的铜钱突然炸开,崩出带着火星的朱砂,在地上烧出个"囚"字。
供桌下的暗道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熟悉的药香。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父亲正蹲在暗道里烧纸钱,火盆旁摆着那顶消失的红轿模型。枯手突然抓住他脚踝时,翡翠碎片在周身结成屏障。
"是生桩洞的怨气。"沈青梧用墨斗线在供桌画了道符,"把七星灯摆成破军阵!"她话音刚落,暗道里涌出黑水,裹着泡发的黄表纸。纸上画着古怪符咒,右下角按着父亲的血手印。
林冬至突然想起铜盒里的账册,最后那行未干的墨迹:壬寅年腊月初八,收林冬至阳寿二十载。他攥紧束魂梳,翡翠碎片突然刺入掌心,血珠溅在青铜灯盏上,七个灯芯同时爆出青焰。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房梁上坠下块牌匾。沈青梧扑开林冬至的瞬间,牌匾砸在供桌上,露出夹层里的黄绸包裹。包裹里是半本族谱,最后一页用血写着:林广福代子献祭,换命契成。
村外突然响起三声炸雷,浓雾中浮现出顶八抬大轿。轿帘上绣着三眼乌鸦,抬轿的纸人脸上贴着带血的生辰帖。林冬至的狐瞳看清轿中景象——父亲被铁链锁在青铜棺里,后颈趴着只缺耳黄皮子。
"冬子…"棺材里的林广福突然睁眼,瞳孔泛着绿光,"把梳子给爹…"他喉咙里钻出条碧绿小蛇,蛇信子吐出团黑雾。雾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雨夜,萨满祭司正往襁褓中的林冬至嘴里灌朱砂。
沈青梧的铜钱剑劈开黑雾,剑尖刺中青铜棺的锁链。棺材突然炸裂,迸出无数带血的铜钱。林冬至被气浪掀翻在地,束魂梳脱手飞向棺材,翡翠碎片在空中拼成八卦阵。
缺耳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捧着个陶罐。罐口封着人皮,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烙印。沈青梧甩出镇魂钉:"是命罐!"钉子穿透陶罐的瞬间,腥臭的黏液喷了林冬至满脸。
黏液在地上汇成血字:寅时三刻,换命契成。祠堂四角的铜铃声突然急促,八抬大轿化作纸灰飘散。沈青梧扯开林冬至的衣领,锁骨下的北斗红痣已经蔓延到心口。
"去祖坟!"她往林冬至手心拍了个骨铃,"你爹在养尸地留了后手!"两人冲出祠堂时,村道上密密麻麻跪着纸扎人,每个都贴着林冬至的生辰八字。最前面的纸人突然裂开嘴角,掉出半截泡烂的红绳。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看清每个纸人胸腔里都蜷缩着童尸。童尸们齐声开口,声音像无数铜铃在耳边摇晃:“吉时到——”
祖坟地的老槐树上挂着褪色的招魂幡,七个坟包围成北斗形状。林冬至的狐瞳渗出血泪,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躺在坟圈中央,七个童尸正用指甲在他身上刻符咒。
沈青梧用铜钱剑劈开最东边的坟包,腐臭的棺木里躺着具女尸——正是竹篮婆的模样。她怀里的襁褓渗出黑血,滴在棺材板上烧出个"囚"字。林冬至突然想起表舅棺材里渗出的黑血,后脊梁窜起凉气。
"是换命桩!"沈青梧往女尸天灵盖贴了张黄符,"七个童子葬在七煞位,借你的命格…"话没说完,女尸突然睁眼,水袖缠住林冬至的脖颈。翡翠碎片割断绸缎的瞬间,襁褓里传出婴儿啼哭。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映出骇人画面:满月夜的父亲抱着襁褓跪在井边,七个童尸正顺着井壁往上爬。萨满祭司往井里倒着朱砂,童尸们的哭喊震得铜铃叮当作响。
"闭眼!"沈青梧捂住他眼睛,掌心药香冲淡了腐臭。女尸突然炸成血雾,露出棺材底的铜盒——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个。锁眼处的血痂突然脱落,盒盖弹开的瞬间,祖坟地刮起腥风。
盒子里是把生锈的银锁,锁身刻着北斗七星。沈青梧脸色骤变:"是锁魂扣!你爹把一魄…"她突然拽着林冬至扑向右侧,原先站立的地面窜出条碧绿小蛇。
浓雾中走出个佝偻身影,桃木拐杖敲在坟头碑石上迸出火星。三叔公的寿衣沾满纸灰,后颈趴着三只白毛黄皮子。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泛着绿光,眼白布满血符。
"冬子…"老人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似的怪笑,"该给你爹哭丧了…"他举起拐杖指向天空,北斗七星突然大亮。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每颗星位都垂下半截铁链,锁着个浑身是血的童尸。
沈青梧甩出墨斗线缠住三叔公的脖子:"七星锁魂术!"线绳突然绷断,墨汁溅在地上烧出焦痕。三叔公的寿衣突然鼓胀,钻出几十只黄皮子,每只都叼着带血的铜钱。
林冬至的束魂梳突然发烫,翡翠碎片割开黄皮子的喉咙。血雾中浮现出老祠堂的供桌,七个青铜灯盏正围着父亲旋转。林广福突然转头,嘴角咧到耳根:“冬子…爹给你说房媳妇…”
祖坟地突然地动山摇,七个坟包同时裂开。腐臭的黑水涌出地面,裹着泡发的黄表纸。沈青梧往林冬至嘴里塞了颗药丸:"含住!这是…"话没说完,最中间的坟包里伸出只枯手,指尖戴着银戒指。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暴雨夜的父亲抱着襁褓冲进祠堂,七个童尸正在供桌前跳舞。萨满祭司的银刀刺入父亲后颈,血珠溅在青铜灯盏上…
枯手抓住他脚踝的瞬间,翡翠碎片突然迸发青光。沈青梧的铜钱剑刺穿枯手,剑身符咒烧得通红。黑水中浮出半截墓碑,碑文让林冬至浑身发冷——“爱子林冬至之墓”,落款日期竟是二十年前。
"你爹用七星灯偷了你二十年阳寿。"沈青梧扯开他的衣襟,心口的北斗红痣已经蔓延成锁链形状,“现在时辰到了,仙家要来收账了。”
浓雾中突然亮起八盏红灯笼,每盏都画着三眼乌鸦。黄皮子们叠成肉梯,胡三太爷踩着它们缓缓现身。这畜生竟穿着寿衣,人立而起足有三尺高,前爪捧着个陶罐——罐口封着林冬至的生辰帖。
"好姑爷…"黄仙的豁牙漏着腥风,"该喝改口茶了…"它掀开陶罐封皮,里面泡着七颗人心,每颗都刻着北斗符咒。林冬至的束魂梳突然脱手飞去,翡翠碎片在空中拼出个"囚"字。
沈青梧突然咬破舌尖,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符咒迸出金光,照亮祖坟地每个角落。林冬至的狐瞳在这瞬间看清真相——七个坟包里埋的根本不是童尸,而是他自己的替身泥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