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白蚁蚀心

证物库的日光灯管在陈晓暖头顶发出电流嗡鸣，她攥着内存卡的手指关节泛白。林轩背靠档案柜剧烈咳嗽，墙上的血圈已经氧化成铁锈色，像极了母亲临终时咳在氧气罩里的血沫。
"我手机里有反监听程序。"林轩突然开口，撕开左臂溃烂处结痂的表皮，"但张副市长应该已经知道你拿到这个。"他指尖沾着黄绿色组织液，在金属柜面画出三号码头的地形图。
陈晓暖将内存卡插入读卡器，屏幕蓝光映出她眉间深纹。2017年3月15日，父亲名下的离岸账户收到三笔来自开曼群岛的汇款，总额正好对应化工厂爆炸案后市政重建的专项拨款。
"暖暖！"陈建国的吼声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林轩突然扯过陈晓暖的配枪，枪口抵住自己太阳穴：“现在打穿我的头，还能帮你争取半小时。”
"你当演警匪片？"陈晓暖夺回配枪时触到他滚烫的额头，这才发现林轩脖颈处的溃烂已蔓延至耳后。审讯室那天的油墨味此刻混着腐肉气息，让她想起法医室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病变器官。
防爆门被撞开的瞬间，林轩翻身跃上通风管道。陈建国带着特警冲进来时，陈晓暖正用鞋跟碾碎从记者身上搜出的第二张内存卡。
"胡闹！"陈建国夺过读卡器砸向墙壁，"你知道三号码头改建牵扯多少…"他突然噤声，翡翠戒指在日光灯下折射出诡异绿芒。
陈晓暖弯腰捡起碎裂的塑料残片："牵扯您收受的八千六百万？还是二十六个实验体的命？"她将染血的接种档案拍在父亲胸口，纸张边缘的1998年市立医院公章正巧盖住账户流水截图。
走廊警报突然炸响。小吴冲进来时警帽都戴歪了：“陈队！青峰化工厂旧址发现埋尸坑！”
暴雨冲刷着郊外的水泥管桩。陈晓暖蹲在泥泞中，看着法医从混凝土里剥离出半具白骨。死者右手紧握的警徽编号让老谢倒吸冷气——这正是2003年失踪的缉毒警王振华。
"第四根肋骨有枪伤痕迹。"法医的镊子夹起变形的弹头，“但致命伤是后脑钝器击打。”
陈晓暖的防水靴碾过碎石子，突然踢到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的青峰化logo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过期注射器，针头还残留着暗褐色液体。
"陈队！"痕检员举着紫外灯惊呼。混凝土断面浮现出荧光标记，连起来竟是精确到毫米的化工厂管道图。某个被红圈标注的阀门位置，正是三年前爆炸案的起爆点。
林轩的咳嗽声混在雨声里传来。陈晓暖转头看见他倚在警戒线外的梧桐树下，黑色连帽衫兜着风雨，手里攥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从医院偷换出来的自己血样。
"你该去做病灶切除。"陈晓暖将伞倾向他那边，发现他左手手背新增了留置针痕迹。
林轩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溃烂已蔓延成巴掌大的疮口："当年他们给我们注射时，说这是能让士兵在水下呼吸的神药。"他忽然抓住陈晓暖的手按在伤口上，腐肉触感让她胃部翻涌，“现在信了吗？”
黏腻的触感突然变成刺痛。陈晓暖缩手时发现指尖沾着银色碎屑，显微镜般的记忆突然闪回——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枚防汛纪念章，边缘也有同样的金属氧化痕迹。
对讲机突然传出小吴变调的声音：“陈队！搜查令批下来了！在王灏家阁楼发现…”
爆炸声截断了后半句话。陈晓暖转头望去，化工厂残存的冷却塔正缓缓倾斜，火光中有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举起遥控器。林轩扑倒她的瞬间，第二波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三辆警车。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里，陈晓暖从泥水里撑起身子。林轩的连帽衫后背插着片锋利的玻璃，血水混着雨水在脚下汇成淡红色的溪流。
"是白磷弹。"他扯出玻璃碎片时眉头都没皱，“张副市长要把所有证据烧成灰。”
陈晓暖突然扯开他的衣襟，那些溃烂的伤口边缘果然泛着诡异的银光。法医助理发来的尸检报告在手机屏幕闪烁：刘明宇骨密度检测显示金属元素超标，与防汛纪念章成分完全一致。
"你们不是实验体。"她将林轩逼到断墙角落，“是活体保险箱。”
林轩的瞳孔在雨幕中收缩成针尖。这个总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破绽，右手无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记者身上抢来的微型相机。
陈晓暖的配枪顶住他下颌：“赵明辉要介绍给你的爆料人，其实是当年化工厂的会计？”
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林轩突然发力扣住她手腕。两人在泥地里翻滚时，陈晓暖听见子弹嵌入混凝土的闷响。戴着渔夫帽的狙击手正在三百米外的水塔上重新装弹。
"你的好父亲在清理门户。"林轩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写字，"三号码头，凌晨三点。"说完猛地将她推向赶来的特警，自己则朝着与狙击手相反的方向奔去。
陈晓暖抬手欲射，却发现弹匣不知何时被调包成了空包弹。暴雨冲刷着林轩留在她掌心的血字，那串数字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病历编号。
法医实验室的排气扇发出疲倦的嗡鸣。陈晓暖将血样试管举到灯下，深红色液体里悬浮着细微的金属颗粒。显微镜显示这些微粒与防汛纪念章的合金成分完全匹配，却在刘明宇的血液样本里呈现出不同的排列结构。
"像是某种加密信息。"技术科主任擦着汗解释，“不同金属元素的比例对应莫尔斯电码…”
陈晓暖突然抓起实验台上的防汛地图。当她将化工厂爆炸点、三号码头和王灏家的位置连线，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浮现在城市地图上。每个顶点都对应着林轩留在墙上的血圈日期。
物证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陈建国带着纪检组的人闯进来，翡翠戒指在冷光灯下泛着幽光：“陈晓暖同志，现怀疑你涉嫌篡改…”
她突然举起接种档案，X-17试剂说明书背面的签名让纪检组长脸色骤变——那正是现任省厅领导的笔迹。
"要我念出来吗？"陈晓暖将档案拍在桌面，“2003年特警队人体机能强化实验批准人？”
暴雨敲打着市局玻璃幕墙。陈晓暖看着纪检组的人带走父亲，翡翠戒指在押解途中脱落，滚进排水沟时发出的轻响，像极了二十年前母亲拔掉输液管的那个雨夜。
加密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里，林轩正站在三号码头的集装箱顶端，身后是正在装船的"98防汛"物资箱。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唐刀劈开了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