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青瓦劫

五色线深深勒进沈成文脖颈时，祠堂废墟突然陷入死寂。血月悬在焦黑的檐角，三百具焦尸保持着跪拜姿势，溃烂的眼窝里渗出暗红黏液，顺着青砖裂缝汇成细流浸湿了他的鞋底。
"四十年阳寿换你母子重逢，这买卖不亏。"阿蛮锁骨处的胎记裂开细缝，涌出的黑血顺着五色线爬向沈成文咽喉，“要怪就怪周月娥太蠢，真当防疫队是来救人的。”
手机在焦土中突然震动，【青瓦旧事】发来段黑白录像。画面里二十岁的周月娥被铁链锁在祠堂立柱上，七个防疫队员正往她隆起的腹部涂抹朱砂。戴防毒面具的队长举起注射器，针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换命仪式。"林琛的声音从残垣后传来。他举着烧焦半边的《滇南志异》，书页间夹着张泛黄契约，“周家要借防疫队之手，把夭折的男婴魂魄封进你体内…”
晴天突然从瓦砾堆后探身，运动相机镜头反光照亮契约末端的血手印："七个指印对应北斗七星！沈哥你看日期！“她颤抖的指尖戳着落款处的"1983.4.5”，“是你生日！”
沈成文后颈胎记火烧般剧痛，碎裂的铜钱耳坠突然浮空。阿蛮的五色线被某种力量扯住，青铜棺里传出指甲抓挠的刺响。手机自动播放的录音里，周阿婆阴恻恻笑着：“月娥丫头临盆那夜，我亲手剖出死胎…”
"闭嘴！"沈成文抓住缠在颈间的五色线，腥甜的血涌进口腔。相机包里的犀角梳突然发烫，梳齿划破掌心时，三百具焦尸同时发出尖啸。
阿蛮踉跄后退，耳垂炸裂处露出森森白骨："你以为周月娥是好人？"她扯开冲锋衣，腰间缠着的褪色襁褓渗出黑血，“当年是她求我续命，用亲骨肉换周家香火！”
微信提示音炸响。群聊里涌入七张照片，每张都是不同角度的青铜棺。最后那张明显是实时拍摄——沈成文淌血的侧脸映在棺盖上，与四十年前防疫队长的轮廓完美重叠。
"棺液要沸腾了！"晴天拽着林琛扑向断墙。血井中突然窜出青焰，将祠堂照得鬼影幢幢。沈成文瞥见手机定位地图，所有红点正在重组北斗图形，勺柄直指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阿蛮的五色线突然绷断。她跌坐在焦尸堆里，捧着襁褓的手剧烈颤抖："不对…北斗阵不该是这个走向…"血月在此刻被乌云吞没，祠堂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沈成文趁机抓起相机，闪光灯照亮阿蛮煞白的脸。取景框里的画面令他窒息——她身后浮现出七个陶瓮虚影，每个瓮口都插着带血的犀角梳，梳齿上缠着褪色的五色线。
"七星尸瓮！"林琛突然嘶吼，“快毁掉她身上的契约书！”
手机自动翻页到微信群文件，泛黄的《换命契》清晰显示着："一命换一命，以血亲为祭，北斗为凭…"沈成文的名字被朱砂圈住，下方按着周月娥与防疫队长交叠的手印。
阿蛮突然撕开冲锋衣内衬，褪色的血嫁衣赫然贴身穿着。金线绣的符咒在青焰中蠕动，逐渐组成沈成文的生辰八字。"这才是真正的契约载体！"她染血的指尖划过嫁衣下摆，“周月娥的怨气，防疫队的贪念，还有你四十年的阳寿…”
祠堂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青砖下渗出粘稠黑血。晴天突然尖叫着举起手机："群主更新了定位！"地图上所有红点汇聚成血色北斗，而代表沈成文的光点正位于天枢星位。
"当心尸虫！"林琛抛出铜钱剑。剑身穿过嫁衣袖口时，数百只尸虫从金线符咒中涌出。沈成文抓起燃烧的《滇南志异》拍在嫁衣上，火焰却顺着五色线反噬到他手腕。
手机在此刻接通视频通话。周月娥溃烂的面孔挤满屏幕，完好的右眼淌着血泪："阿成…娘对不起你…"背景音里铁链哗啦作响，防疫队员的鬼影正在井底拉扯青铜棺。
阿蛮突然扑向血井："时辰到了！"她拽断颈间红绳，串着的七枚铜钱坠入黑暗。井水沸腾的巨响中，三百具焦尸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抓向沈成文脚踝。
沈成文摸到相机包夹层的银顶针，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符咒。当他将顶针刺入嫁衣领口时，周月娥的惨叫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手机定位地图突然扭曲，北斗七星调转方向指向血井。
"契约要反转了！"晴天顶着尸虫扑到井边，“沈哥，青铜棺里藏着…”
阿蛮的五色线缠住晴天脖颈："多嘴！"她耳垂白骨突然伸长，化作犀角梳刺向晴天咽喉。林琛的铜钱剑及时格挡，剑身却被梳齿卡住迸出火星。
沈成文趁机扯开血嫁衣，内衬里密密麻麻缝着三百个名字。当他撕下写有"沈成文"的布片时，后颈胎记突然爆开，黑血喷溅在焦尸群中引发凄厉嚎叫。
微信弹出新消息。【青瓦旧事】发送的语音里，周阿婆的声音混着皮肉撕裂声："当年剖出来的死胎，胸口还冒着热气呢…"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婴儿啼哭，逐渐变成沈成文熟悉的手机铃声。
"看井底！"晴天突然指着手机直播画面。运动相机在坠落中拍到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青铜棺盖内壁刻满符咒，中央凹陷处嵌着半枚带血铜钱，与沈成文母亲留下的半枚完全吻合。
阿蛮突然僵住。她颤抖着摸向腰间襁褓，扯出的却是团蠕动尸虫：“不可能…我明明把契约载体…”
"载体从来不是嫁衣。"林琛举起烧焦的书页，隐约可见"移花接木"的符咒图解，“周月娥早把真正的契约刻在儿子心头肉上，那枚铜钱就是剖心时…”
手机铃声在此刻达到顶点。沈成文扯出挂在颈间的红绳，两半铜钱在血雨中拼合完整。当铜钱嵌入青铜棺凹槽的瞬间，地底传出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具焦尸突然调转方向扑向阿蛮。
"不！"阿蛮的尖叫混着尸虫爆裂的粘稠声。她疯狂撕扯身上的血嫁衣，金线符咒却如活物般缠住四肢。晴天趁机夺过运动相机，闪光灯照亮嫁衣内侧的暗袋——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照片，竟是年轻时的周阿婆抱着婴儿与防疫队长合影。
沈成文咳着血沫爬向血井，掌心铜钱突然发烫。手机自动播放最后一条视频：暴雨夜的青瓦寨，周月娥抱着襁褓冲进祠堂，将铜钱塞进婴儿襁褓后，转身撞向防疫队的刺刀。
"妈…"沈成文攥紧铜钱跃入血井。腥臭的井水灌入口鼻时，他看见青铜棺盖缓缓开启，周月娥的鬼影正用腐烂的手指点向棺内——那里蜷缩着具婴儿白骨，心口位置钉着枚铜钱。
井口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当沈成文抱着白骨浮出水面时，祠堂已成火海。阿蛮在焦尸堆里燃烧，血嫁衣裹着她扭曲成北斗形状。林琛用身体护住晴天，铜钱剑插在血泊中组成辟邪阵。
手机在此时黑屏。最后显示的微信群消息是：【换命契毁，往生门开】。三百具焦尸在火光中化作灰烬，青砖缝隙里钻出嫩绿苔藓，转眼又被血雨浇成暗红。
三个月后，沈成文在殡仪馆冲洗照片。暗房里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已经注销的【青瓦旧事】发来张新照片——晨雾中的青瓦寨废墟上，三百盏白灯笼随风摇晃，灯笼下站着个穿冲锋衣的背影，耳垂铜钱耳坠若隐若现。
当他放大照片时，发现所有灯笼都映着相同的血字：【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