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井中瞳

手机屏幕上的血水顺着充电口往下滴，我甩了甩机身上的水渍，发现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蒋勇用两根香肠指捏着青铜棺碎片凑过来，那上面的死亡倒计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老沈，这玩意…"他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寒战，手里碎片"滋啦"冒起青烟。我嗅到铁锈味混着香灰的焦糊气，突然意识到那些渗血的电子签名正在直播间公屏上重新排列组合。
央央湿透的旗袍紧贴在身上，那些符咒像活过来似的在布料下游走。她突然拽过我手腕，用指甲在断掌纹路上划出道血痕：“三百个电子签名对应三百个活祭品，柳三姑要借观众的手完成阴戏台没做完的局。”
我摸出防风打火机烤着胸前的青铜齿轮，金属受热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二十年前老道给我续命时就说过，天煞孤星要破命格就得…"话音未落，手机突然收到条陌生私信，点开竟是段实时监控画面——城隍庙后院的古井正在汩汩往外冒黑水。
"观众里有内鬼。"我把手机转向央央，监控画面右下角闪过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还记得仁济医院太平间丢的那具尸体吗？"说话间手指已经划到直播后台，二十万在线观众里，有个ID叫"掘井人"的账号正在疯狂打赏虚拟纸钱。
蒋勇突然从裤裆里掏出个防水袋，里面裹着从溶洞带出来的菌丝标本："刚才坠河时，这些玩意突然开始发光。"暗红色菌丝在密封袋里组成个"井"字，每根菌丝末端都黏着粒芝麻大小的青铜齿轮。
央央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她蘸着井水在青石板上画出卦象："子午相冲，巽震相克，柳三姑要把城隍庙改造成新的认知污染源。"她发簪上的铃铛无风自动，我注意到那些铜铃内侧刻着仁济医院太平间的编码。
"还有二十二小时。"我扯开急救包往伤口上倒朱砂粉，刺痛感让思维格外清晰，"得先搞清楚那口井里…"手机突然震起来电，接通后传来机械合成的女声："沈先生喜欢我送的见面礼吗？"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铁链拖地的声响。
我对着镜头比了个暂停手势，快速调出声音分析软件。当蒋勇抡起工兵铲砸向突然隆起的地面时，我已经锁定声纹特征——和柳氏宗祠平面图上的镇魂铃频率完全一致。
"装神弄鬼。"我故意提高音量让直播收声，"您要是真这么神通广大，不如…"话音未落，整片地面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本能地护住胸前齿轮，却在坠落途中摸到井壁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分明是二十年前孤儿院火灾逃生图的复刻。
"认知污染八十五！"央央的尖叫声混着水花迸溅。当我们重重砸进井底浅滩时，直播补光灯照亮了嵌在井壁上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我们三人，而是三百个正在刷弹幕的观众——他们每个人瞳孔里都跳动着微型齿轮。
蒋勇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胳膊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菌丝。那些暗红色触须正顺着毛孔往皮下钻，每根菌丝末端都顶着粒青铜齿轮。我抄起雷击木钉扎进他肘关节，菌丝遇木即燃，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这口井是活的！"央央突然扯开衣领，她锁骨下方浮现出城隍庙的微缩地图，"每个时辰水位变化都会引发认知污染指数波动，我们必须…"她的话被突然涌入的井水淹没，我摸到背包侧袋里的防水无人机，在浮出水面瞬间启动拍摄。
无人机镜头传回的画面让弹幕瞬间爆炸——井底沉着九具青铜棺，每具棺材都连着手腕粗的铁链。当镜头拉近时，能看到棺盖上刻着不同直播平台的LOGO，最新那具棺材的缝隙里正往外渗鲜红的弹幕特效。
"家人们看好了！"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现在打赏火箭就能给棺材加压！"随着礼物特效刷屏，最外侧的青铜棺突然剧烈震颤。当棺盖被弹幕冲开的刹那，我看到具穿着现代装的尸体爬出来——正是上个月失踪的户外主播阿凯。
央央突然甩出七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型。当她把铜钱剑刺进阿凯眉心时，我注意到尸体后颈的条形码——和柳三姑邮件附件的契约书编号一模一样。
"认知污染源在移动！"央央的罗盘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这些尸体是…"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水里浮着几颗带牙印的青铜齿轮。我摸出黑市买的犀角蜡烛点燃，幽蓝火光中，井壁上的苔藓突然开始蠕动，组成实时滚动的弹幕列表。
蒋勇突然指着水面惊呼："老沈你看！"漂满浮萍的井水正在倒映天空，本该是正午的太阳却变成了血月。更诡异的是，月亮表面布满像素点，每个光斑都对应着观众的IP地址。
手机突然收到系统提示：观众众筹解锁新场景。井水开始急速下降，露出底部刻满符咒的青铜祭坛。当镜头对准祭坛中央的凹槽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那形状分明与我胸前的齿轮完全吻合。
"不要！"央央的尖叫迟了半拍。某种无形力量扯着我撞向祭坛，胸前齿轮自动脱落嵌入凹槽。整口井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井壁上浮现出三百个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每个画面都是不同凶宅的实时监控。
我强忍着剧痛调大直播音量："现在退出直播间还来得及！"说话间甩出勾索缠住蒋勇的胖腰，"等齿轮完成…"话没说完，祭坛突然裂开条地缝，下面传来熟悉的梆子声——和阴戏台的开幕锣鼓如出一辙。
央央突然扯断发簪划破掌心，沾血的铜铃在地面滚出个诡异轨迹："是双重认知污染！柳三姑在利用观众…"她突然僵住，瞳孔里映出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那女人手里攥着把手术刀，刀尖正滴落掺着青铜碎屑的血。
"沈先生比我想象的顽强呢。"柳三姑的口罩上绣着城隍庙的暗纹，"不过您真以为，二十年前那场火灾是意外？"她抬手掀开左眼纱布，露出里面转动的青铜齿轮，“当年给您续命的老道，可是我们柳家最出色的傀儡师。”
我摸向腰间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她身后的阴影时，照出十几个正在组装直播设备的身影。他们胸前都别着仁济医院的工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竟与阴戏台的鼓点完全同步。
"小心！"蒋勇突然把我扑倒在地。柳三姑的手术刀擦着他后颈飞过，扎进祭坛时溅起的火星点燃了犀角蜡烛。幽蓝火焰顺着青铜纹路蔓延，整口井突然开始播放我们之前的直播录像。
央趁机抛出沾血的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型。我摸出最后三根雷击木钉，顺着卦象方位钉入地面。当第三根木钉入土时，井底的青铜祭坛突然翻转，露出下面摆满显示器的控制室——每个屏幕都显示着不同主播的实时数据。
"原来如此…"我擦掉嘴角的血，"所谓的凶宅探秘，都是你们筛选认知污染源的…"话没说完，柳三姑突然按下控制台按钮。头顶传来石板摩擦声，九具青铜棺同时开启，从里面爬出的尸体竟都是曾经合作过的主播。
蒋勇突然抡起洛阳铲砸向控制台："老沈快看弹幕！"我低头瞬间，发现观众打赏的虚拟礼物正在抵消认知污染指数。当火箭特效铺满屏幕时，胸前的齿轮突然发烫，那些刻在金属表面的柳氏暗纹开始自动重组。
"就是现在！"央央把铜钱剑抛给我，"天煞孤星的命格可以…"她的话被爆炸声淹没。我反手将剑尖刺入祭坛裂缝，青铜齿轮在剧烈震颤中重新嵌入胸膛。当三百具童尸的吟诵声再次响起时，我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真相——
孤儿院大火中，老道手里的青铜齿轮正在吸收孩子们的恐惧。而此刻直播间疯狂上涨的在线人数，正在重复同样的能量收集模式。
"该谢幕了。"我扯断自拍杆塞进祭坛裂缝，用直播补光灯照射柳三姑的眼睛。她在强光中发出非人的惨叫，白大褂下露出由青铜齿轮组成的脊椎。当观众打赏突破临界点时，整口井突然开始崩塌，那些刻着电子签名的契约书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央央旗袍下的符咒全部亮起。她手腕上的铜钱正在重组为新的路线图，而蒋勇从废墟里刨出的青铜棺碎片上，死亡倒计时变成了七十二小时。
手机在水里发出最后一条推送：观众众筹已解锁新场景，下一站，殡仪馆直播焚尸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