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活人桩

严嵩的后脑勺撞上礁石，腥咸的河水涌入鼻腔。阿月拽着他的腰带撞破水面，月光下回龙滩的吊脚楼群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檐角青铜镜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密密麻麻倒悬的尸骸。
"咳咳…"严嵩吐出半截水草，攥着翡翠耳坠的掌心传来灼痛。耳坠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与林小满姐姐遗照上的饰品完美重合。
阿月湿透的蜡染裙贴在身上，腰间尸毒淤痕已蔓延至锁骨："黎明前必须找到镇物，否则…"她突然甩出银链缠住严嵩手腕，链尾五帝钱擦着他耳畔飞过，击碎身后袭来的腐尸头颅。
那具浮尸穿着研究所制服，后颈刺着北斗七星纹身。严嵩用鞋尖挑起尸体手腕，褪色的五色绳上串着三枚铜钱——与白裙女生佩戴的缚魂索如出一辙。
"是锁魂钱。"阿月割断绳索揣进挎包，"有人在收集横死者的三魂七魄。"她突然按住严嵩肩膀，两人贴着礁石缓缓下蹲。滩涂上传来铁链拖拽声，七具倒吊古尸正被青铜镜折射的月光牵引，朝苗寨方向飘移。
严嵩摸出浸水的羊皮卷，在月光下辨认出潦草批注：【镇物有二，言家镇尸镜，青岚引魂铃】。阿月盯着"青岚"二字瞳孔微缩：“你读过苗疆尸考吗？那所学院建在万尸坑上，每届都会…”
"死九个学生。"严嵩接话时右眼突跳。母亲笔记里夹着的旧报纸闪过脑海——二十年前的青岚学院坠楼案，死者锁骨同样带着青黑掌印。
滩涂突然卷起阴风。阿月拽着严嵩扑进暗河支流，冰凉水流裹着他们冲向下游。严嵩在颠簸中瞥见河底沉着无数陶瓮，每个瓮口都拴着生锈的同心锁，锁面刻着生辰八字。
"合葬瓮。"阿月踢开缠上脚踝的水草，"抗战时期言家用来…"话未说完，前方出现岔道。右侧河道漂着研究所的越野车残骸，左侧浮着具穿道袍的腐尸，桃木簪斜插在空洞的眼窝里。
严嵩的心脏几乎停跳。那具尸体腰间晃动的铜铃，与林小满的一模一样。
"障眼法！"阿月咬破指尖在严嵩眉心画符，"闭气！"两人沉入水底的刹那，水面掠过七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的是人指骨。严嵩右眼灼痛，看到每盏灯都连着血线，尽头消失在青岚学院方向。
黎明时分，两人湿漉漉地翻进学院后墙。严嵩的银钉伤口开始溃烂，阿月用浸过蛇酒的绷带缠住他小臂：“先去档案室，你母亲的…”
"谁在那里！"手电筒光束刺破晨雾。教务主任王美玲踩着高跟鞋走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严同学，宵禁期间…”
阿月突然甩出银链。链尾铜钱击中王美玲胸口，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严嵩的右眼看到教务主任周身笼罩着灰雾，脖颈处隐约有勒痕。
"活尸。"阿月冷笑，"用尸油养着的行尸走肉。"她扯开王美玲的立领衬衫，锁骨处青黑掌印正在蠕动，掌纹与张天阳尸身上的完全一致。
教务主任突然咧嘴笑开，嘴角撕裂至耳根："林素心偷走的，该还了…"她机械地举起右手，掌心赫然钉着枚槐木钉——与杀死张天阳的凶器相同。
阿月掷出符纸封住其七窍，转头对严嵩喊道：“找她办公室！活尸傀儡必须定期更换…”
爆炸声打断话语。教务主任身体突然膨胀，校服纽扣崩飞露出腹腔——里面塞满浸泡在尸油中的槐木人偶，每个都贴着带生辰八字的黄纸。
严嵩抓起人偶翻看，指尖突然刺痛。最新那具人偶穿着青岚校服，后颈刺着北斗纹身，正是昨夜研究所浮尸的特征。
"她在复制七星尸解。"阿月用银链绞碎人偶，“快走！”
档案室铁门挂着九把铜锁。严嵩用翡翠耳坠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锁孔时，右眼突然看到母亲年轻时的画面——她正将牛皮信封塞进003号档案柜夹层。
"第三列第六柜。"他踉跄着扑向积灰的柜子。阿月用苗刀劈开锈锁，泛黄的教职工档案散落一地。严嵩颤抖着抽出母亲的那份，任职记录在十五年前戛然而止，备注栏潦草地写着【参与非法民俗研究】。
夹层里掉出半张烧焦的合照。穿道袍的老者被红笔圈出，手中罗盘刻着言家族徽。严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老者与周教授书房合影里的"祖父"容貌相同。
"言家上一代掌灯人。"阿月用银簪挑起照片，"二十年前在锁龙滩…"她突然噤声，桃木簪毫无征兆地断成两截。
档案室温度骤降。严嵩的右眼看到无数血手印在墙上蔓延，最终汇聚成北斗七星图案。阿月甩出五帝钱布阵，铜钱却全部立着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是阴八卦。"她扯下腕间银镯按在地上，“找阵眼！”
严嵩扑向母亲档案柜，在夹缝里摸到冰冷的金属盒。盒内躺着枚翡翠双鱼佩，鱼眼处嵌着人牙。当他把玉佩贴近额头的瞬间，耳边炸开惊天雷鸣。
幻象中，母亲跪在青铜镜前，镜面映出七具倒吊的孕妇尸体。言家老者正在往镜框涂抹尸油：“素心，用你的孩子做阵眼，能救九寨十八…”
画面戛然而止。阿月喷出的血雾染红档案柜，她手中的银镯已裂成碎片：“快把玉佩放回去！”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跌进地下密室，腐臭味扑面而来。九盏青铜灯环绕着石台，台面刻着与回龙滩相同的七星纹路。严嵩的银钉伤口开始流血，黑血滴在石台上，竟自动绘出苗寨地图。
阿月突然拽着他滚到石台下方。上方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七具缠满符纸的童尸正被铁链吊着放入密室，每具心口都钉着槐木牌。
"是活人桩！"阿月声音发颤，"用童男童女镇…"她突然闷哼，尸毒淤痕已蔓延到下巴。严嵩扯开她衣领，发现淤痕内部浮现出北斗七星纹路。
"必须用言家禁术了。"阿月掏出苗刀抵住心口，“你去找…”
密室外传来脚步声。周教授阴冷的声音透过石壁传来：“好外孙，把玉佩交给外公，告诉你母亲埋骨处。”
严嵩如遭雷击。幻象中言家老者的面容逐渐与周教授重叠，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翡翠双鱼佩腾空而起，在密室中央投射出立体星图，某个光点正在青岚学院后山闪烁。
阿月趁机掷出苗刀。刀身穿过星图钉在周教授脚边，刀柄镶嵌的翡翠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片在石壁上灼烧出焦痕。
"走！"她拽着严嵩撞破暗门。地下暗河裹着他们冲进溶洞，前方出现微光时，严嵩的右眼看到母亲站在光晕中，颈间银项圈浸在血泊里。
"嵩儿…"幻影伸出手指，"回龙滩的镇物在…"身影突然扭曲，化作七盏青铜灯坠入暗河。
阿月突然剧烈咳嗽，吐出黑血中混着细小的蛊虫。严嵩撕开衬衫下摆，发现尸毒淤痕已爬满全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七星尸蛊。"阿月惨笑，"子时前找不到解药，我们就会…"她突然睁大双眼。暗河尽头出现熟悉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二十年前的青岚学院——母亲正抱着婴儿跪在祭坛前，七具童尸在周围摆成北斗阵。
严嵩的翡翠耳坠突然发烫。林小满的残魂在水中显形，桃木簪指向镜面某处。当他的血滴在指定位置时，青铜镜轰然炸裂，露出藏在镜框中的青铜铃铛。
"引魂铃！"阿月用银链卷住铃铛，“还差镇尸镜…”
地面突然震动。暗河水倒灌进溶洞，裹着无数合葬瓮的碎片。严嵩在混乱中抓住岩缝，右眼看到每个碎片都映出周教授的脸——他在不同年代出现，始终穿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
阿月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尸蛊已突破她的左眼，正从眼眶往外爬。严嵩扯下引魂铃塞进她手中，铃铛突然自鸣，震碎靠近的尸蛊。
"去后山…"阿月用最后力气抛出银链，“石碑…镇物…”
严嵩在洪流中抓住银链。当链尾铜钱嵌入岩壁凹槽时，暗门轰然开启。月光倾泻而入，青岚后山的百棺崖近在咫尺，崖前跪着九具新鲜尸体，全部面朝回龙滩方向。
引魂铃在月光下浮现铭文：【丙子年七月初七，言素心封】。严嵩的右眼突然流出黑血，在石碑上画出星象图——母亲失踪那夜的星象，与今夜完全重合。
崖底传来铁链断裂声。七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七星纹路与严嵩的尸毒淤痕同步闪烁。周教授的身影出现在悬崖边缘，白大褂被山风鼓成鬼幡。
"时辰到了。"他举起槐木令，“迎尸仙！”
第一具青铜棺应声而开。严嵩的血液几乎凝固，棺中女尸穿着母亲失踪时的碎花裙，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掌心的翡翠耳坠与他手中的正好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