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画中之眼

“……是啊，我自由了。”
罗景嘴角扯出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古怪，仿佛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浮现出不合时宜的笑容，让人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我紧紧盯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影楼里弥漫的阴气已经散去，画也被烧毁，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苏吟显然也察觉到了，她微微皱眉，盯着罗景的眼睛，语气沉稳却带着审视的意味：“你……确定，你是罗景？”
罗景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轻轻点了点头：“是我，当然是我。”
江寒站在一旁，脸色凝重：“你的灵魂被困在画里这么久，刚出来，居然连一点虚弱的感觉都没有？”
罗景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片刻后，他缓缓抬头，脸色带着点苍白：“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场很长的觉，醒来后，就看到你们了。”
“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画的内容吗？”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压低。
罗景的眼神忽然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神闪躲：“我……我记得我画了它……然后，它让我画它的脸……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它的脸？”苏吟的声音骤然一冷，“是什么样子的？”
罗景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皱着眉头像是极力回忆，良久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者说，我看到了，但已经记不清了。”
空气瞬间变得凝固。
苏吟微微侧过身，在我耳边低声道：“不对劲，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我心头一紧，苏吟的话让我想起了日记里最后一页的内容——“它让我画它自己……它终于有脸了，那是我的脸。”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针，刺进了我的脑海。
如果罗景在画中见过那东西的脸，而那张脸是他的——那么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罗景，还是……
“它”已经取代了罗景？
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后脑，我的指尖微微收紧，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手掌慢慢探向口袋，指尖触及到了随身携带的符纸。
苏吟的手也轻轻一抬，暗中捏紧了一道符咒，显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罗先生。”她的声音冷静却锋利，“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画是什么吗？”
罗景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小时候……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茫然，忽然露出一抹疑惑，“不对，我小时候……画过画吗？”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个人可能会忘记小时候的细节，但如果他连自己是否画过画都无法确定，那就说明——
他的记忆根本就不完整。
“它已经不是罗景了。”苏吟的声音无比肯定，带着一丝冷意。
罗景的身体顿时一僵。
下一秒，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那笑容和刚才完全不同，不再是那种虚弱、受害者般的笑，而是一种……阴森的，带着轻蔑和戏谑的微笑。
“呵……”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眼睛深邃幽黑，竟然没有倒影，“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啊。”
空气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江寒猛地后退一步，低声骂了一句：“操！真不是本人！”
我猛地抽出符纸，苏吟的指尖也骤然燃起一道符火，直直地朝“罗景”拍去！
然而，“罗景”只是微微侧了侧头，那道符火竟然直接偏离了方向，贴在了地板上。
“你们啊……”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悠然，“总是喜欢破坏别人辛辛苦苦创造的东西。”
说完，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我们身后的那面镜子。
——那是影楼里的化妆镜，一面足足有两米高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了我们几个人的身影，但在镜子的最深处，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缓缓地抬起头。
它的脸，和“罗景”一模一样。
“你们知道吗？画是一面镜子，而镜子……也是一幅画。”
“罗景”微微一笑，缓缓地伸出了手——
而镜子里的影子，也跟着抬起了手，嘴角的笑意缓缓拉开，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影楼里回荡：
“进来吧。”
下一秒，镜面骤然炸裂，千万道碎片飞溅，黑色的影子从镜子里猛地窜了出来，张开漆黑的双臂，狠狠朝我们扑来！
“散开！”苏吟厉喝一声，袖中骤然甩出三道符纸，在空中燃起耀眼的金光。
可那道黑影根本不惧，猛地伸出一只手，指尖一勾，三道符纸竟然直接被黑色的气息吞噬！
“操！”江寒低骂一声，狠狠拽住我的胳膊往后拖，几乎是在瞬间，那黑影便猛地扑到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印记。
我大口喘着气，抬头看向“罗景”。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
“看来，这次我不能继续留下来了。”他缓缓道。
苏吟的脸色凝重，猛地掐诀，掌心里燃起一团炽烈的光，狠狠地朝他打去！
然而，那道符咒穿透了“罗景”的身体，直接贴在了后面的墙上。
——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只是一个幻象！
“江寒！”苏吟低喝。
“妈的！”江寒立刻反应过来，手中一甩，直接将一面八卦铜镜扔向“罗景”。
“罗景”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瞳孔里闪过一丝愠怒。
“下次再见——”他低声呢喃，身体猛地炸裂成无数黑色的碎片，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影楼，终于恢复了死寂。
地面上，只有那被烧成灰烬的画，和已经破碎的镜子。
“它……逃了？”江寒皱眉。
苏吟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走到地上的画灰前，轻轻翻动了一下，指尖忽然触到了一张半烧毁的纸。
纸上的内容依旧清晰，那是一张脸——
和“罗景”一模一样的脸。
而在画的最下方，一行小小的字迹若隐若现——
“它有很多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