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尸船渡魂

陈冉的指甲深深掐进青铜树皮，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那艘渔船的绿色灯火正在分裂，像九只悬空的鬼眼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
"北斗九星现，海眼连幽冥。"林静虚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她耳后的夔龙纹在月光下泛着青鳞寒光，“那船用的是尸油灯…”
话音未落，渔船方向突然传来尖锐的汽笛声。陈冉感觉腰间铜镜残片骤然发烫，镜面倒映出的船体竟布满藤壶状的人脸凸起。他摸到林静脉搏微弱的跳动，背起她顺着青铜锁链滑向礁石滩。
潮水退却的沙滩上，陈冉发现几串奇怪的脚印——前掌深陷，后跟悬空，像是踮脚行走的人扛着重物。林静突然揪住他衣领："别踩那些凹坑！"她指尖弹出一枚铜钱，落在脚印中心的瞬间，沙土里突然钻出半截白骨手指。
"是赶尸匠的引路符。"林静苍白的嘴唇开合，“你看铜钱…”
陈冉倒吸冷气。那枚乾隆通宝正在沙地上自行滚动，铜绿覆盖的"乾"字渗出黑血。远处渔船传来铁链拖拽声，九盏绿灯突然熄灭，海面浮起大片银色反光——竟是数以万计的死鱼肚皮。
"快走！"林静突然挣脱怀抱，从防水衣夹层掏出个犀角雕的罗盘。指针在月光下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渔船方向。她踉跄着奔向潮水线：“父母留下的《海错图》记载过这种异象…”
陈冉追上去时踩到块滑腻的物体，手机照明下赫然是半张泡发的脸皮。林静蹲身用银针挑起脸皮边缘：“是渔女祭祀用的面魇，看来这船在找替死鬼。”
两人涉水靠近渔船时，陈冉闻到股腐败的沉香味。船身斑驳的"闽渔4517"编号下，有道三米长的裂痕，裂缝里塞满缠绕着海藻的头发。林静突然按住他攀舷梯的手：“等等！你听锚链声。”
铁链碰撞声中夹杂着细微的铃响，陈冉后颈寒毛倒竖——这分明是他们在溶洞青铜树上听到的镇魂铃音。林静的罗盘突然迸出火星，指针直指驾驶舱玻璃后晃动的黑影。
"开船的是活尸。"她咬破指尖在陈冉眉心画符，“用铜镜贴着心口，别让生人气外泄。”
驾驶舱门吱呀作响，陈冉的手电光束照到个佝偻背影。那人穿着九十年代的确良衬衫，脖颈处缝着粗大的麻线。当黑影缓缓转身，陈冉的铜镜差点脱手——腐尸脸上竟嵌着半块青铜面具，露出的右眼窝里游动着发光的海蚯蚓。
"周…周叔？"林静突然失声。腐尸听到这称呼剧烈颤抖，面具下的烂肉簌簌掉落。陈冉这才看清面具纹路——竟是缩小的烛龙逆鳞图案。
腐尸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溃烂的手指在控制台按下串坐标。航海图突然自燃，灰烬在仪表盘上拼出个血色箭头，直指东南方海域。林静突然掏出个鱼骨哨吹响，腐尸闻声僵住，从胸腔掏出团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他是我父母的船工。"林静颤抖着解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浸血的玉璋，“二十年前就该死在海眼的人…”
船舱突然剧烈摇晃，陈冉扶住门框时摸到片黏腻的东西。手电照去，舱壁上密密麻麻贴满鱼鳔制成的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禁"字。林静用银针挑破符咒，腥臭的黑水顿时喷涌而出。
"是困尸阵！"她拽着陈冉冲向甲板，“有人在用这些尸体…”
爆炸声打断话语。船尾升起冲天火光，陈冉看到个戴斗笠的身影正在抛洒纸钱。那些印着骷髅的冥币遇水不沉，反而组成道浮桥通向黑暗深处。林静突然将玉璋塞进他手中：“拿着这个去找轮机舱！”
陈冉在颠簸中摸到下层甲板，锈蚀的铁门后传来齿轮卡顿的异响。当他用铜镜残片撬开门锁时，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二十多具腐尸正在机械地添煤，它们后颈都插着青铜签子，签头刻着烛龙鳞纹。
"这是赶尸术的控尸钉！"随后赶来的林静声音发颤，"但结合了蒸汽轮机…"她突然噤声，腐尸们齐刷刷转头，眼窝里的海蚯蚓发出幽蓝荧光。
陈冉的铜镜突然映出个倒吊的人影。抬头望去，横梁上悬着具新鲜的女尸，她心口插着柄青铜匕首，刀柄镶嵌的夜明珠正是北斗九星缺失的那颗。林静突然抓住他手腕：“这是活祭！快割断…”
女尸突然睁眼，匕首自动飞出钉在陈冉脚边。夜明珠迸发的强光中，所有腐尸同时跪拜。陈冉的胎记突然灼痛，他看到女尸脖颈处的青色纹路竟与林静的夔龙纹完全一致。
"是双生镇魂术！"林静撕开女尸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痕，"我八岁那年被烙过同样的…"她突然僵住，女尸的手指正轻轻抚摸她耳后的胎记。
轮机舱温度骤降，陈冉看到蒸汽凝结的冰霜上浮现出古篆文字。林静用银针刺破女尸眉心，黑血在仪表盘画符："乾坤倒转，九星归位…"整艘船突然发出骨骼断裂般的巨响，所有腐尸轰然倒地。
陈冉扶住踉跄的林静，发现她后背渗出青色黏液。女尸心口的血洞正在愈合，夜明珠滚落在他脚边，映出舱底诡异的反光——海水里漂浮着无数青铜棺材，棺盖缝隙伸出长满藤壶的手臂。
"这才是真正的尸船。"林静咳出带鳞片的血丝，“那些棺材里装的…”
驾驶舱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两人冲回上层时，看到腐尸船工正用铁钩撕开自己的胸腔，掏出团缠绕着红线的青铜罗盘。林静夺过罗盘的瞬间，船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甲板上的纸钱全部立起组成箭头。
"这是西周海葬图！"她将罗盘按在航海图上，血水自动勾勒出航线，“那些棺材在指引我们去…”
海面突然升起浓雾，九盏绿灯重新亮起。陈冉看到每盏灯芯都是颗泡在尸油里的眼球，瞳孔里映出不同的星象图。林静突然将他扑倒，一柄鱼叉擦着耳际飞过，钉入舱壁的鱼叉尾部系着青铜铃铛。
"小心七星钩！"林静滚到掩体后，从靴筒抽出柄刻满雷纹的短刀，“这是疍民猎蛟的…”
浓雾中传来马达声，三艘快艇呈品字形包抄过来。陈冉看到为首的快艇上站着个穿蓑衣的老者，他手中的探照灯照出船身密密麻麻的符咒——竟是用鲛人皮写的镇海令。
"把玉璋交出来！"老者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你们根本不知道镇海钟山连着什么…”
林静突然甩出银针，精准刺中探照灯。黑暗降临的瞬间，她拽着陈冉跳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陈冉看到海底有团青色火焰正在逼近——那是无数发光的文鳐鱼组成的鬼船轮廓。
当两人浮出水面换气时，渔船已经消失不见。陈冉的铜镜映出头顶星空，北斗九星中的血色星辰正在滴落光斑。林静突然指着东南方：“那里！青铜棺材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冉转头看见林静的瞳孔变成竖瞳，耳后夔龙纹爬上面颊，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