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车爆炸的硝烟与暴雨交织成灰幕,苏逸被气浪掀翻在泥泞里。他攥着发烫的保存袋,冷冻液混合雨水渗进作战服领口,在锁骨处凝成冰珠。视网膜残留着高温灼烧的残影,那个渗出黑液的月牙胎记正在掌心跳动,与记忆里妹妹手术室门缝透出的光斑重叠。
"温度记录仪!"袁家踹开变形的车厢门,防护面罩被飞溅的玻璃碴刮出裂痕。她扑向操作台时,林轩杨突然拽住她后颈衣领——显示屏残留的38℃读数正在诡异地逆流,从猩红数字跌向冰蓝的-20℃。
沈风的靴底在湿滑山路上擦出火星:"他们要二次冷冻!"话音未落,冷藏车残骸发出金属撕裂的尖啸。十二根液氮管道突然爆裂,白雾裹着冰晶喷涌而出,将散落的器官保存袋瞬间封进冰壳。
江蕙的枪口指住司机太阳穴:"谁在远程操控?"她战术手套的虎口处渗着血,那是方才拽回差点坠崖的沈风时被碎石划破的。司机咧开沾着冰碴的嘴唇,喉结蠕动间发出气泡音,像条搁浅的鱼。
"氰化物!"林轩杨的解剖剪已经撬开司机牙关,但暗红色泡沫正从牙龈渗出。袁家扯开死者衣领,锁骨下方青紫色的注射痕迹正在皮下晕染:“皮下注射至少二十分钟前…”
苏逸突然抓起滚落脚边的金属箱残片。被液氮冻脆的箱体裂口处,某个荧光标记在暴雨冲刷下逐渐显形——正是仁和医院血库的专属条形码。当他用战术手电斜照时,条形码阴影里浮现出极浅的钢印:XQ-17。
"把殉职警员家属名单和血库供体档案做交叉比对。"他将残片抛给林轩杨,“重点查近三年接受过器官移植的家属。”
暴雨在防爆帐篷顶棚砸出密集鼓点。临时指挥中心的投影幕布上,沈风正将悬崖下打捞的运输箱编号输入系统。当第七个箱体信息跳出时,他后颈突然暴起鸡皮疙瘩——运输日期正是苏逸妹妹手术当天。
"苏队…"沈风转头时发现折叠椅空着,椅背挂着件浸透雨水的快递员制服。他抓起对讲机冲进雨幕,看到苏逸正蹲在冷藏车驾驶室残骸前,指尖在焦黑的方向盘轴上缓慢移动。
"他们在找这个。"苏逸突然从油门踏板缝隙抠出半枚胶囊壳。肠衣碎片在强光手电下泛着奇异光泽,与货轮尸体内的胶囊属于同批次。当他用镊子展开残存的防水纸时,某个被酸液腐蚀的坐标点恰好对应仁和医院地下车库B2区。
江蕙的战术靴碾碎冰碴走来:"审讯室准备好了。"她摘掉夜视仪,左眼睑被飞溅的金属片划出细痕,“王秀兰丈夫的器官捐赠协议有蹊跷。”
单向玻璃映出王秀兰蜷缩的身影。她枯黄发丝结着冰晶,右手小指的月牙疤痕在暖气中泛着病态嫣红。林轩杨将室温调至26℃,看着湿度计爬升到78%——这是最容易诱发哮喘发作的临界值。
"您丈夫签署捐赠协议当天,仁和医院呼吸科门诊量激增三倍。"他将病历复印件推过桌面,“而您恰巧在候诊区清洁工值班表上。”
王秀兰的指甲抠进一次性纸杯,热水在颤抖中泼溅。监控画面里,她脖颈处的创可贴边缘翻卷,露出皮下青紫色的针孔痕迹。袁家突然踹门而入,将某份检测报告摔在桌上:“甲氧氟烷残留量超标二十倍,这种吸入式麻醉剂通常用于…”
"用于活体器官摘除手术。"苏逸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倚着门框抛接某个物证袋,里面装着悬崖下发现的XQ-17药瓶,“三年前你打扫手术室时,偷换了麻醉剂剂量表。”
王秀兰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喘息带着哨音。当林轩杨递过哮喘喷雾时,她瞳孔骤然收缩——铝罐底部刻着长青基金会的蛇形徽标。
"基金会给你的特制药剂,每次发作能多撑十分钟。"苏逸用鞋尖勾过垃圾桶,十二个同款空药罐叮当作响,“但这次间隔缩短到六分钟。”
审讯室突然陷入漆黑。备用电源启动的三秒间隙,王秀兰的惨叫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当灯光恢复时,单向玻璃呈蛛网状裂开,林轩杨按着血流如注的右臂,而王秀兰正用碎玻璃抵住自己颈动脉。
"冷藏车温度遥控器在青山殡仪馆骨灰寄存处!"她嘶吼时嘴角裂开血口,"第七排…"话音戛然而止,某种细微的金属震颤声从她耳后传来。袁家飞扑过去扯开她衣领,后颈皮肤下凸起的微型装置正在发烫。
"皮下通讯器!"沈风踹开通风管道盖板,但窃听者早已顺着排风管逃窜。江蕙的子弹穿透三层石膏板,只在管壁留下带着血丝的弹孔。
苏逸突然抓起王秀兰痉挛的右手。月牙疤痕在强光下透出荧光,他用证物刀划开表层皮肤,淡蓝色组织液渗出——疤痕深处埋着米粒大小的信号发射器。
"他们用你当活体信标。"林轩杨按住王秀兰抽搐的肩膀,“每次哮喘发作都是定位信号发送时机。”
暴雨在凌晨转成冻雨。悬崖下的运输箱被冰层包裹,沈风用喷灯融化冰壳时,某个箱体突然自动弹开。六袋冷冻肝脏滑落出来,保存袋标签在喷灯热浪中卷曲,露出底层印刷的殉职警员警号。
"温度记录芯片被替换过。"袁家将镊子探入箱体夹层,拽出半截烧焦的电路板,“每次运输到盘山公路拐点,远程指令会触发芯片过载。”
苏逸的登山杖突然戳进某处松软泥土。冻土裂开时,半截腐烂的手臂从裂缝中支棱出来,腕表表盘在强光下反光——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缉毒警李锐的编号腕表。当法医团队掀开整片冻土,十七具呈环形排列的尸体让现场陷入死寂。
"尸斑呈现交替性压迫痕迹。"袁家划开某具尸体的腹腔,"肝脏切除手法与王秀兰丈夫完全一致,但…"她镊起一团棉絮状组织,“摘除时间应该是在死后四小时,防腐处理却显示活体摘除。”
林轩杨突然用紫外线灯扫过尸体脚踝。靛蓝色的注射痕迹组成条形码图案,扫描结果显示的编号正是长青基金会器官库的作废编码。
"他们在用尸体伪造活体器官源。"苏逸的登山杖重重戳进某个保存袋,飞溅的冷冻液里浮着半枚胶囊壳,“殡仪馆那个温度遥控器,恐怕不止能控制冷藏车。”
当勘验组掀开最后一具尸体的裹尸布时,沈风的对讲机突然跌落——尸体右臂的陈旧枪伤与苏逸四年前的执勤记录完全吻合。而本该躺在烈士陵园的张副队长,此刻正睁着空洞的双眼望向冻雨肆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