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破碎的星芒

林若曦的解剖刀抵住苏文翔喉结时，挡风玻璃上的红外瞄准点突然扭曲成破碎的星芒。信号干扰器在车厢里发出尖锐蜂鸣，她闻到了集成电路板过载的焦糊味。
"三秒后右满舵。"她扯断安全带扑向副驾驶工具箱，“准备撞击缓冲！”
苏文翔的皮鞋碾碎油门踏板，重型卡车如同发狂的钢铁巨兽撞开护栏。金属与混凝土摩擦迸溅的火花中，林若曦将防撞气囊改装成的缓冲垫塞进两人之间。江水腥气涌入鼻腔的刹那，她看见后视镜里十辆轿车同时亮起双闪——那是围猎失败的信号。
卡车在倾斜的桥面划出二十米弧形刮痕，最终卡在断裂的钢筋骨架间。林若曦甩开缠在颈间的数据线，法医手套已经沾满仪表盘漏出的机油。她摸到苏文翔手腕时，律师正用领带缠住被玻璃划破的小臂。
"别动。"镊子夹住嵌在皮肉里的蓝色玻璃碴，“这是医用输液瓶碎片。”
苏文翔疼得龇牙咧嘴：“看来他们连救护车都准备好了。”
冷藏箱的震动愈发剧烈。林若曦用止血钳撬开夹层暗格，三支标注着"胰岛素"的冷藏管滚落出来。当她将取样器伸向管口时，苏文翔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
月光穿过破碎的车窗，在试管表面照出细密的螺旋纹路。那是种极其特殊的防伪标识，林若曦只在省厅技术处见过类似工艺。解剖刀划开冷藏箱内衬，夹层里嵌着的运输单显示这批"医疗耗材"的接收方，竟是市红十字会下属的器官捐献协调中心。
"闭环了。"苏文翔用染血的衬衫袖口擦拭眼镜，“捐献登记、司法渠道、冷链运输、移植手术——难怪要推动器官捐献立法。”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若曦将冷藏管藏进证物袋，突然摸到运输单背面的压痕。她将取样棉签沾上显影剂，几行手写数字在紫外线照射下浮现——是六个不同日期的殡仪馆火化编号。
"上个月连环猝死案。"苏文翔打开警务通加密频道，“六名死者都签署过器官捐献协议，尸检报告却显示…”
"心脏离体。"林若曦的瞳孔在冷光屏映照下收缩如针尖，“但殡仪馆记录显示遗体完整火化。”
桥下传来快艇引擎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抓住垂落在驾驶室外的钢索。江水裹着夜风扑上桥墩时，林若曦听见子弹嵌入混凝土的闷响。她将证物袋塞进防水胶套，突然被苏文翔拦腰抱起。
"得罪了。"律师的声音混着血腥气和薄荷糖味道，“下面是排污管道。”
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两秒。林若曦的后背撞在滑腻的管壁上，腐臭的污水瞬间淹没头顶。她摸到苏文翔剧烈起伏的胸膛，律师的手指在她掌心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东南方三百米，废弃泵站”。
黑暗中的跋涉持续了十七分钟。当苏文翔撬开生锈的铁栅栏时，林若曦的解剖刀正抵住某个温热物体的喉管。手电筒亮起的瞬间，她看清那是个浑身发抖的流浪汉，怀里抱着印有隆盛物流标志的泡沫箱。
"别杀我！"男人举起满是针孔的手臂，“他们每周三都来送药…”
泡沫箱里整齐码放着淡蓝色药瓶，标签上的"维生素注射液"字样泛着诡异光泽。林若曦拧开瓶盖嗅了嗅，突然扯开流浪汉的衣领——锁骨下方的手术疤痕还渗着组织液。
"肾脏摘除术后七天。"她将药瓶举到灯光下，“这些根本不是维生素，是抗排异药物。”
苏文翔用手机扫描药瓶上的二维码，页面跳转到某慈善基金会官网。捐款名录里某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冷笑出声：“这位李秘书长，上周还在电视上呼吁完善器官捐献补偿机制。”
泵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若曦迅速熄灭光源，在黑暗中听见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当第一束强光刺破门缝时，她突然将解剖刀掷向天花板——悬挂的氯气罐应声而落。
“闭气！”
剧毒气体喷涌而出的瞬间，苏文翔扯着两人滚进污水池。浑浊的水流中，林若曦摸到流浪汉后颈的芯片植入疤痕。浮出水面时，她看见追兵戴着防毒面具倒地抽搐，而流浪汉正跪在地上呕吐出淡绿色液体。
"他们在你身体里装了东西。"她掰开男人眼皮检查瞳孔，“最近是不是经常幻听？”
流浪汉突然惊恐后退：“他们说…说要是乱说话，就会引爆炸弹…”
苏文翔的瑞士军刀划开后颈皮肤时，林若曦用止血钳夹住了那枚米粒大小的金属物。微型定位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表面蚀刻着双蛇杖图案。
"医疗级钛合金。"她将证物浸入生理盐水，“这种植入物需要三级甲等医院手术室才能…”
泵站铁门突然被撞开。六个黑衣人持枪包抄的瞬间，林若曦按下了干扰器开关。所有人耳麦同时爆出刺耳噪音，她趁机将氯气罐踢向来人。混乱中苏文翔扯下某人的袖扣，鎏金表面赫然是卫生局的公章浮雕。
"游戏升级了。"律师将袖扣抛向空中又接住，“看来我们的VIP客户名单要更新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若曦看着黑衣人迅速撤离的身影，突然将解剖刀刺入流浪汉手臂静脉。抽出的血液在试管里分层成诡异的蓝紫色，她想起三年前那起医疗事故——某私立医院被曝使用未注册抗排异药，导致六名移植患者脑死亡。
"这不是药。"她将试管举到眼前，“是某种生物标记物，用于追踪器官受体。”
苏文翔擦掉镜片上的污水：“就像给超市猪肉打检疫标码？”
泵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十名特警持盾突入时，林若曦正用棉签采集流浪汉口腔黏膜细胞。她抬头看见带队警官的肩章，突然将证物袋塞进苏文翔怀里：“跑！”
“怎么？”
"他的配枪。"林若曦盯着警官腰间，“九点钟方向弹匣卡榫有磨损——和上周劫持救护车那伙人用的警械编号一致。”
苏文翔翻身跃出窗户时，听见子弹打在水泥墙上的脆响。他抱着证物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狂奔，身后传来林若曦冷冽的喊声：“左转第三间五金店！”
卷帘门落下的瞬间，林若曦将防盗链缠住把手。货架后的暗门通向地下室，成箱的医疗档案堆到天花板。她抽出一份2019年的器官移植记录，捐赠者编号与殡仪馆火化单完全对应。
"这些人…"苏文翔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张，“都还活着。”
地下室的显示屏突然自动亮起。某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林主任，令尊当年的医疗事故，您真觉得是意外？”
林若曦握紧解剖刀，刀刃在冷光下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色。苏文翔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正在破解声纹加密程序：“继续拖延时间，还有三十秒就能锁定你的位置。”
"苏律师不妨查查隆盛集团股东名单。"声音带着电子杂音的笑意，“您母亲投资的养老院，最近空气质量检测报告好像不太理想？”
显示屏炸裂的火花中，林若曦扯着苏文翔滚进档案堆。燃烧的纸页在空中飞舞，她看见某份文件上熟悉的签名——那是现任卫生局副局长的笔迹，签署日期正是父亲手术当天。
浓烟警报器响彻街道时，两人从后巷污水管爬出。林若曦的白大褂沾满泥浆，手里紧攥着半张未烧尽的会议纪要。苏文翔抹掉脸上的污渍，突然笑出声：“看来今晚的夜宵要加菜了。”
“什么？”
"炭烤龙虾啊。"他晃了晃手机刚收到的匿名彩信，照片上市委大楼的某个窗口正在冒烟，“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灭迹。”
林若曦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将解剖刀收回皮套。晨雾弥漫的街道尽头，早班公交车正缓缓驶来，挡风玻璃上贴着器官捐献公益广告。鲜红的心形图案在曙光中微微反光，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