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解剖刀尖抵住冰柜金属隔板,凝结的霜花在刀刃下裂成蛛网状纹路。冷藏室惨白的灯光里,王强的尸体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颈部索沟边缘的皮革样化已经蔓延到锁骨。
"死亡时间在庭审休庭后两小时三十七分。"她将测温仪从尸体腋下抽出,液晶屏显示的温度曲线突然剧烈波动,“胃内容物有二次冻结痕迹。”
苏文翔用镊子夹起死者右手指甲缝里的纤维:“拘留所监控显示他是独自走进卫生间,但更衣室的清洁推车少了捆垃圾袋。”
解剖台边的排风扇突然停转,林若曦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她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锁骨处的环形灼伤像被烙铁按压般刺痛。手指摸向急救按钮的瞬间,苏文翔突然掀翻不锈钢器械盘,金属撞击声惊醒了短路的安全系统。
"排风管道被人动了手脚。"他扯开通风口滤网,半截断裂的电缆正冒着青烟,“氰化物挥发装置,和泊位自毁程序同型号。”
林若曦的解剖刀划开死者胃壁,黏稠的消化液裹着未溶解的药片涌出。她将取样瓶举到灯光下,淡蓝色药片上的船锚压痕清晰可见:“不是安定,是改良版戊巴比妥钠,需要舌下含服才能快速起效。”
苏文翔的手机在此时震动,看守所长的忏悔录音混着电流杂音传出:“王强说要给女儿寄生日礼物……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支润唇膏里有玄机……”
"润唇膏外壳是双层设计。"林若曦将药片放入质谱仪,“内胆在压力达到5牛顿时自动弹射,足够把致命剂量的药物送进咽喉。”
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分子式:“这不是普通镇静剂,配方里含有二甲基亚砜,能通过黏膜加速吸收。”
苏文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按在脉搏处:“你的心跳过速了。”
"换气系统重启需要三分钟。"她甩开他的手,刀尖挑开尸体左侧胸锁乳突肌,“死者在窒息前经历过剧烈挣扎,但舌骨居然没有骨折……”
话音未落,解剖室的门禁系统突然失效。林若曦反手将解剖刀掷向观察窗,玻璃爆裂的瞬间,她看到走廊监控探头的红外灯全部熄灭。
"他们连市局都敢渗透。"苏文翔用消防斧劈开应急通道的门,“王强指甲里的纤维检测结果出来了,是海警制服特有的混纺材料。”
两人在安全通道的声控灯下疾奔,林若曦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台阶上的烟蒂。她突然蹲身捡起半张被踩扁的锡纸,上面残留的粉末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淡金色。
"船锚标志的防伪金粉。"她将锡纸塞进证物袋,“和账簿封皮上的涂层一致。”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逐盏亮起,苏文翔的黑色奔驰旁站着个穿环卫工装的男人。那人摘下口罩的瞬间,林若曦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殡仪馆冷藏车司机老周,他左耳缺失的伤口与郑秋月指骨断面完全吻合。
"林主任还记得这个吗?"老周抛来串钥匙,船锚挂坠撞在水泥地上发出脆响,“张总说您要是肯烧了那本红账簿,他就把1998年9月15日的监控母带送给您。”
钥匙串上的U盘泛着冷光,林若曦的解剖刀已经抵住对方喉结:“郑秋月的食指在哪?”
"在您父亲林建国法医的解剖报告里啊。"老周咧嘴笑出满口烟渍牙,“二十年前您翻窗偷看的那次尸检,冷藏箱第三层……”
苏文翔的肘击快过林若曦颤抖的刀刃,老周瘫软在地时,后颈露出硬币大小的船锚纹身。他扯开男人的衣领,纹身中央的电子芯片正在闪烁红光。
"皮下定位器。"林若曦将消毒酒精泼在纹身上,“用强酸腐蚀才能阻止信号发射。”
地下车库突然响起引擎轰鸣,三辆越野车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苏文翔拽着林若曦滚进排水沟,子弹击碎挡风玻璃的爆裂声中,她闻到柴油味里混着熟悉的蓝磷涂料气息。
"是港务局的车!"她撕开老周的工装裤,小腿绑着的密封袋里掉出半张工作证——照片上的郑秋月穿着海关制服,有效期截止日期正是1998年9月15日。
苏文翔捡起滚到轮胎旁的U盘,插入手机时跳出的视频文件让两人同时僵住。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里,林建国正在给郑秋月做尸检,而解剖台下的阴影中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年轻时的张振海手里握着半截断指。
"原来他就是这样拿到郑秋月生物信息的。"林若曦的指甲陷进掌心,“用我父亲的名义……”
刺耳的急刹声打断她的话,越野车上跳下六个戴船锚徽章的男人。为首的举起消音手枪,林若曦却突然迎着枪口走去:“告诉张振海,他要是敢动这段母带,我就把红账簿扫描件同步到最高检云端。”
男人的手指在扳机上颤动,苏文翔突然亮出手机屏幕:“实时直播画面,现在有三千人在看这场黑帮电影。”
远处传来警笛声时,林若曦盯着老周后颈被腐蚀的纹身。溃烂的皮肤下露出串激光刻印的数字:XC-307-06。
"王强指甲里的海警制服纤维、老周身上的定位芯片、还有这个编号……"她将证物袋按在苏文翔胸口,“船锚计划渗透的不止政法系统。”
警车包围车库时,她悄悄藏起郑秋月的工作证。照片背面的钢印在强光下显现出水印——市立第三造船厂1997年度先进工作者,而这家船厂正是当年建造振海货运集装箱的承包商。
当物证科警员来取U盘时,林若曦在交接单上签下名字。最后一笔尚未收锋,苏文翔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你父亲的名字出现在三年前的海难事故赔偿名单里。”
解剖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两人的影子在无影灯下交叠成挣扎的形态。林若曦甩开他的手,染血的橡胶手套拍在案卷上,溅起的血珠在郑秋月照片上晕开,仿佛从那个船锚袖扣里渗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