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血色标本

消毒水在ICU空气里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林若曦的橡胶手套擦过李心怡病床护栏，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少女锁骨下的船锚状针孔在紫外线灯下泛着幽蓝荧光，像一串未完成的密码。
"供体编号XC-307-06。"苏文翔用手机拍下病历本内页，“这个编号系统属于二十年前的市立妇产医院。”
林若曦的解剖刀尖悬在少女静脉留置针上方三厘米处，忽然听见走廊尽头电梯井传来钢索震颤的异响。她扯过苏文翔的领带缠住病床护栏，金属扣撞击声惊得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
"按住她左手！"话音未落，李心怡的眼睑突然剧烈震颤，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林若曦俯身贴近，鼻尖几乎触到少女唇畔的氧气面罩。
"船…锚…计划…"破碎的气音混着血腥味，“三号…标本…”
心电波形骤然拉成直线，林若曦的瞳孔里倒映着迸溅的鲜血。少女的鼻腔突然涌出暗红色血柱，在雪白床单上洇出诡异的船锚形状。她扯开病号服的力道撕碎了两颗纽扣，露出肋骨间紫红色的皮下出血点。
"急性DIC。"苏文翔按住少女抽搐的右腿，“凝血功能全面崩溃。”
林若曦的刀尖划开少女肘静脉，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粉红色泡沫。当她掀开李心怡的病号服下摆时，腰际尚未愈合的穿刺伤疤突然绽开，半截玻璃管随着脓血滑落在地。
"骨髓活检管。"她用镊子夹起沾满组织液的玻璃管，“十二小时前有人取过活体样本。”
苏文翔的手机闪光灯照亮玻璃管内壁，两道平行的划痕里嵌着暗红色碎屑。林若曦的解剖刀沿着少女髂骨嵴的旧伤切入，刀刃碰到硬物时发出金属相撞的轻响。
"是追踪芯片。"她镊出米粒大小的银色金属片，“和船锚挂坠里的材质相同。”
突然的断电让ICU陷入混沌的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若曦看见玻璃门外晃过三个戴防毒面具的黑影。她将解剖刀甩向总控台，锋刃精准切断呼吸机电源线的同时，苏文翔已经掀翻病床堵住门口。
"从处置室走！"林若曦扯下窗帘裹住李心怡的尸体，“他们需要完整的脏器标本。”
消毒液储存柜的暗门在她肘击下轰然洞开，霉味混着福尔马林冲进鼻腔。当第三个袭击者的军靴卡进门缝时，苏文翔将酒精喷雾罐砸向对方防毒面具，点燃的打火机在空中划出幽蓝火线。
爆燃的气浪掀翻储物架，林若曦的白大褂下摆窜起火苗。她抱着尸体滚进消防通道，橡胶鞋底在血泊里打滑的瞬间，听见楼上传来解剖室自动门的电子提示音。
"他们要调包尸体！"苏文翔的领带擦过她灼伤的锁骨，“太平间有侧门通道。”
林若曦的膝盖撞开B1层安全门时，冷藏柜的嗡鸣声正沿着瓷砖缝隙爬行。她将李心怡的尸体推进空置的停尸格，反手锁住柜门的动作与二十年前父亲藏匿证据时如出一辙。
"郑主任的值班室在东南角。"她舔掉嘴角的血渍，“那里有直通法医中心的监控盲区。”
苏文翔的皮鞋踩过积水倒影，忽然拽着她贴墙静止。两束摇晃的手电光从拐角扫来，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用对讲机呼叫：“负二层消防通道发现血迹，请求…”
林若曦的解剖刀刺入通风管道滤网，陈年的铁锈扑簌簌落在袭击者肩头。当对方仰头查看的瞬间，苏文翔的肘击精准命中喉结，人体倒地的闷响被中央空调出风口的轰鸣吞没。
"四分钟前刚换的班。"她踢开对讲机电池，“袖口有隆盛集团洗衣房的消毒标签。”
值班室门缝渗出的暖黄光线里，林若曦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她透过锁孔看见郑主任的白大褂下摆染着新鲜血渍，右手正在撕碎一叠产科病历。
"他左手戴了两层手套。"苏文翔的呼吸扫过她耳后，“里层是解剖室专用的丁腈橡胶。”
林若曦踹门的力度震落门框积灰，郑主任转身时碰翻了桌上的保温杯。枸杞茶泼洒在撕碎的病历残片上，墨迹晕染开"李美娟"三个字的水痕。
"2015年坠楼案的尸检报告是你做的。"林若曦的刀尖挑起一片湿润的纸屑，“死者后脑勺的陈旧性骨折，为什么标注成新鲜伤？”
郑主任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文翔从物证袋抽出李心怡的骨髓活检管：“这个孩子昨天接受过活体器官采集，签字医师是你。”
保温杯突然砸向警报按钮，林若曦的飞踢在半空截住金属杯体。滚烫的茶水泼在郑主任手背，他惨叫着手掌撞碎窗玻璃，鲜血在报警器表面划出断断续续的船锚图案。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他的嘶吼混着血腥味，“二十年前就该消失的东西…”
解剖室方向突然传来冷藏柜开启的电子音，林若曦转身时正瞥见第三个停尸格的红灯转绿。当她冲回太平间时，李心怡的尸体已被替换成裹着保鲜膜的解剖教学模型，胸腔切口处塞着团浸透福尔马林的纱布。
"低温运输车刚离开。"苏文翔摸着停尸格边缘的水珠，“车辙印里混着造船厂专用的防锈漆。”
林若曦的橡胶手套擦过模型腹腔，在纱布褶皱间夹起半片美甲。碎钻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三天前在法庭旁听席见过的某个图案完全一致。
"隆盛集团的法律顾问。"她将美甲碎片举到灯光下，“上周刚做过美甲沙龙VIP护理。”
苏文翔的手机突然震动，物证科发来的照片在屏幕亮起：张振海尸检报告中安定成分检测栏的墨水鉴定结果，显示笔迹形成时间比报告日期晚六小时。
"有人篡改了原始数据。"他的拇指抹过照片边缘，“看守所医务室五天前的监控维修申请，签发人是…”
螺旋桨的轰鸣声突然穿透地下一层的水泥天花板，林若曦的白大褂下摆被通风口灌入的气流掀起。她冲向安全出口的脚步突然刹住，解剖刀在墙面划出三厘米深的刻痕。
"是医疗救援直升机。"苏文翔扯开领带缠住手掌伤口，“他们要把尸体运出城。”
天台门被踹开的瞬间，螺旋桨卷起的狂风掀飞林若曦的发夹。她眯眼看着三十米外的直升机舱门，穿连体制服的男人正将裹尸袋推进机舱，后颈处隐约露出船锚纹身的边缘。
"车牌江A-FJ718的冷链车正在东高架向北行驶。"苏文翔对着手机怒吼，“申请所有出城卡口设障！”
林若曦的解剖刀脱手飞出，刀刃擦着飞行员头盔没入舱门。当直升机开始爬升时，她抓住垂落的救援绳纵身跃起，橡胶鞋底在起落架上擦出焦糊味。
机舱内突然伸出的电击棍擦过她锁骨溃烂处，剧痛让手指瞬间脱力。坠落瞬间，苏文翔的手掌钳住她手腕，两人悬挂在二十层楼高的绳索上随风摇晃。
"抓紧！"他的吼声被气流撕碎，“尸袋标签上印着生物危险标志！”
林若曦的膝盖绞住绳索向上攀援，看见机舱内男人正在给尸袋注射淡蓝色液体。当她踹开机舱玻璃时，男人突然扯开尸袋拉链——李心怡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三号标本接收完毕。"男人对着耳麦说完，纵身跃入云层。展开的降落伞上，血红色的船锚图案在探照灯下犹如狞笑。
林若曦割断尸袋固定带的瞬间，直升机突然侧翻。苏文翔抱着她坠向医院天台的水箱，坠落的尸袋在视野里碎成纷纷扬扬的泡沫填充物——那根本是具用硅胶伪造的假尸。
"声东击西。"她吐出嘴里的血沫，“真的标本还在市内。”
急诊科方向突然传来救护车鸣笛，林若曦撑着水箱边缘起身，看见江A-FJ718的冷链车正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挡风玻璃后的司机戴着美甲沙龙同款碎钻口罩，眼角的痣与坠楼案死者档案照片上的如出一辙。
苏文翔的领带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是2015年那个清洁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