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锚链尽头

通风管道里的血腥味裹着铁锈往喉咙里钻，林若曦用解剖刀在管壁刻下新的划痕。第十一道刻痕与父亲当年在停尸柜内侧留下的印记重叠，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通风滤网残留的黑色纤维——和杨建国西装袖口的定制面料完全相同。
"B2层配电室。"苏文翔的嗓音混着电流杂音从对讲机传来，“冷链车制冷系统还在运行。”
林若曦的膝盖碾过通风管接缝处凝结的冰霜，橡胶鞋底与金属面摩擦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声响。当她撬开第四块检修板，下方冷链车顶部的船锚标志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车厢侧门虚掩的缝隙里渗出腐坏的药水味。
"东南角监控探头被口香糖堵住了。"郑主任的呼吸声突然插入频道，“冷链车牌是套用的报废车号。”
林若曦的解剖刀尖悬在通风口钢丝网上，下方传来文件袋撕裂的脆响。杨建国的鳄鱼皮鞋尖正踢开某个冷藏箱，箱体上"XC-307-12"的编号被干涸的血迹覆盖。当他的金丝镜片反光扫过车厢顶部时，林若曦看见二十七个贴着不同日期的标本瓶正在冷雾中若隐若现。
"船锚计划不止涉及妇产医院。"她对着袖珍麦克风低语，“那些标本瓶标签是全市三甲医院的编号。”
苏文翔的枪口突然出现在车厢右侧阴影里，消音器顶端凝结的水珠坠落在杨建国的皮鞋尖上。林若曦的瞳孔骤然收缩——杨建国左手正握着的根本不是文件，而是伪装成钢笔的微型引爆器。
"林主任当年要是听话些…"杨建国的拇指摩挲着船锚造型的笔帽，“现在坐在卫生局局长位置的就不该是那个蠢货。”
林若曦的解剖刀割断通风管固定支架，整个人坠落的瞬间，苏文翔的子弹击飞了引爆器。钢笔撞在车厢内壁迸出火星，飞溅的墨水里混杂着淡蓝色溶剂——与李心怡血液中检测到的阿米卡星稳定剂成分完全一致。
"别动！"她的刀尖抵住杨建国颈动脉，发现对方领口别着的铂金船锚领针正在高频震动，“你给同伙发了定位？”
杨建国的笑声震得刀刃微微发颤：“这个频率的震动波，足够让三公里内的所有冷藏设备启动自毁程序。”
郑主任的惊呼声从车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车库各处炸响。林若曦揪住杨建国的领带将他拖向车厢深处，冷藏柜液晶屏显示的倒计时正从02:59急速跳向01:47。
"密码！"她的刀尖刺破皮肤，“怎么终止自毁程序？”
"就像二十年前…"杨建国染血的嘴角扭曲着，“你父亲跪着求我放过实习生时的模样…”
苏文翔的枪托重重砸在杨建国太阳穴上，男人瘫软的身体撞开某个隐藏暗格。成摞的新生儿足印卡滑落出来，每张卡片右下角都盖着"船锚计划·特殊供体"的钢印。林若曦捡起最上方那张，背面潦草记录着某个福利院的银行账户。
"蓝天福利院。"她的指尖抚过开户行名称，“现任院长是陈主任的亲妹妹。”
倒计时跳向00:39，冷藏柜喷出的冷雾开始泛黄。林若曦突然扯下杨建国的船锚领针，将尖端刺入控制面板USB接口。六位数密码输入界面弹出的瞬间，她输入父亲警号的前三位与自己警号的后三位。
"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的同时，苏文翔拽着她扑向车厢角落。杨建国的身体被倾覆的冷藏柜压在下方，爆裂的标本瓶在他西装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郑主任举着消防斧劈开车门时，林若曦正从杨建国的尸体下抽出半份烧焦的名单。泛黄的纸张上，"船锚计划核心成员"的标题下方，卫生局七个科室负责人的签名笔迹清晰可辨，每个名字后都跟着金额不同的转账记录。
"这金额单位是婴儿数量。"她的放大镜停在某串数字上，“2003年第三季度标注着+17，正好对应新生儿档案缺失的份数。”
地下车库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远处传来冷链车引擎重启的轰鸣。林若曦将名单塞进证物袋，翻身跃上苏文翔启动的警用摩托。后视镜里，三辆冷链车正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车头焊接的防撞栏上船锚图案泛着冷光。
"往码头方向！"她撕开杨建国的衬衫口袋，海运提单残片上"隆盛集团"的logo正在渗血，“这批特殊药品要走海运出口。”
苏文翔猛转车头冲上卸货坡道，集装箱缝隙间掠过的探照灯光像手术刀划开夜色。当摩托冲进3号泊位时，某艘标着"医疗器械专用"的货轮正在收起舷梯，甲板起重机吊着的冷藏集装箱外壁布满XC开头的编号。
"比对成功。"警用平板的红光扫过箱体，“与李心怡体内芯片的出厂批次一致。”
林若曦的解剖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柄暗格弹出的微型摄像头开始录像。当她跃上摇晃的集装箱顶盖时，某个戴船锚耳钉的船员正用焊枪切割海关封条，飞溅的火星照亮箱内成排的胚胎保存罐。
"国际刑警的接应快艇在两点钟方向。"苏文翔的枪口指着舵手室，“要留活口吗？”
"留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她的刀尖割断船员的安全绳，“他手表是杨建国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货轮汽笛突然发出刺耳鸣笛，林若曦在剧烈晃动中抓住通风管道。当她踹开轮机舱的铁门，二十台正在运转的低温运输柜显示屏上，同时跳动着"船锚计划第二阶段启动"的倒计时。
"这不是普通的器官买卖。"她的指尖拂过运输柜的药品登记单，“他们在用特殊药物培养适配性供体。”
苏文翔扯开配电箱盖板，缠绕着船锚贴纸的电线后藏着某个生物识别锁。林若曦将杨建国的断指按在识别区，随着柜门弹开，成沓的跨境医疗合作协议书滑落出来——乙方签名处赫然盖着某位现任市领导的私章。
"接住！"她将核心文件抛给破窗而入的特警队员，自己却被突然倾斜的船体甩向甲板边缘。抓住栏杆的瞬间，她看见冷链车司机站在码头集装箱顶端，手中的遥控器正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小心！"苏文翔的子弹贯穿司机手腕的同时，整个泊位的冷藏集装箱同时爆出火光。林若曦在热浪中翻身滚进快艇，燃烧的文件残页像黑蝶般落在她染血的肩头。
海水混着血水灌进口腔时，她攥紧了那份残缺的受益人名单。月光穿透翻涌的浪涛，照亮名单末尾某个被反复涂抹的名字——那笔画走势与父亲临终前在病房地板留下的血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