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灰仙索命（上）

消毒水混着香灰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陆预睁开眼时，发现头顶悬着六根红绳。红绳交错成蛛网状，每根都坠着枚生锈的铜铃。他刚要抬手，脖颈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别乱动。"子梓的声音从床尾传来，桃木剑尖挑起他下巴，“你喉咙里卡着半截棺材钉，再动半寸就戳穿颈动脉了。”
陆预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视线下移，看见自己胸口贴着张浸血的黄表纸，纸面朱砂绘制的符咒正被黑血慢慢侵蚀。病房窗帘无风自动，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玻璃上密密麻麻趴着上百只灰鼠，琉璃眼珠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鹿珏推门进来时，白大褂上沾着黄符碎屑："值班护士被我施了昏睡咒，但最多撑半个时辰。"她摘下听诊器，铜钱剑在陆预心口划了道血线，“灰仙的讨命锁已经缠住心脉，子时之前必须找到你爹。”
"我爹他…"陆预刚开口就被子梓捂住嘴。小道士的掌心全是冷汗，桃木剑突然指向病房角落的阴影：“来了。”
消毒柜的玻璃门映出个佝偻人影，陆永贵穿着下葬时的寿衣，手里握着把滴血的棺材钉。陆预瞳孔骤缩——父亲左耳垂缺了块肉，正是当年被灰仙咬伤的旧疤。
"不是活人。"鹿珏甩出五帝钱，铜钱穿过人影钉在墙上，“是灰仙借尸还魂！”
话音未落，整层楼的日光灯同时爆裂。黑暗中有无数利爪划过地砖，吱吱声汇成令人发狂的声浪。子梓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符，剑锋挑起病床栏杆：“带他走！太平间有镇尸冰柜！”
陆预被拽下床的瞬间，脖颈伤口迸裂。黑血喷溅在护士站台面，竟凝成个"偿"字。鹿珏的铜钱剑劈开安全通道铁门，楼道里密密麻麻挂满白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用血画着鼠头人身的怪物。
"闭眼！"子梓甩出墨斗线缠住陆预双眼，“这些是灰仙的引魂灯，看久了魂就被勾走了！”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地下二层，太平间的铁门竟贴着褪色的封条。鹿珏摸到门把手上的黏液，铜钱剑突然剧烈震颤：“里面有东西在撞门！”
陆预突然抓住子梓手腕，嘶哑着挤出句话：“爹…爹的棺材…没钉寿钉…”
太平间铁门轰然洞开，阴风裹着冰碴子扑面而来。三十平方的停尸间里，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直挺挺立在墙边。最中央的停尸床上，陆永贵的棺材大敞着，棺木内壁布满抓痕，五根棺材钉整整齐齐摆成梅花状。
"七煞镇魂局。"子梓的桃木剑挑开最近尸体的白布，露出张青灰色的脸——正是半个月前暴毙的孙老汉，“有人用横死之人的怨气养煞！”
鹿珏突然拽过陆预的左手，铜钱剑划开他掌心。鲜血滴在棺材钉上的瞬间，五枚铁钉突然立起，尖端指向西北方位。停尸床下的阴影里传来沙沙声，竟爬出个纸扎的灰仙像，琉璃眼珠里淌着黑血。
"是傀儡术。"子梓甩出三张镇煞符，黄符却在半空自燃，“灰仙本体不在这儿！”
陆预突然跪倒在地，脖颈伤口里钻出缕灰雾。雾气凝成只硕鼠虚影，尖牙咬住他天灵盖。鹿珏的铜钱剑刚要劈下，停尸房所有冰柜同时弹开，七具尸体齐刷刷转头看向陆预。
"天地玄宗…"子梓的咒语被尸体的嚎叫打断。孙老汉的尸身率先扑来，腐烂的指骨直插陆预心口。鹿珏甩出墨斗线缠住尸体的瞬间，另外六具尸体突然开始互相撕咬。
陆预在血腥味中摸到棺木边缘，指尖触到个硬物——是父亲常年别在腰间的旱烟袋。烟杆裂开道细缝，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野狐岭暴雨夜，五个戴狗皮帽的汉子举着火把，脚下躺着只被剥皮的黄皮子。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串生辰八字，陆预的瞳孔突然放大——那正是他的出生时辰。
"原来如此…"鹿珏夺过照片，铜钱剑劈开扑来的尸鬼，“你爹用亲儿子的命格做抵押，向灰仙借了二十年阳寿！”
子梓的桃木剑突然刺入陆预肩头，剑尖挑起团蠕动的灰雾：“灰仙在你身上种了血契，现在要连本带利讨回去！”
太平间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坠入个幽深地窖。腐臭味里混着浓重的桐油味，陆预的伤口蹭到墙壁，发现砖缝里嵌满黄鼠狼的骸骨。地窖中央摆着口黑漆棺材，棺盖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鼠头人身像。
"是灰仙的真身冢。"鹿珏的铜钱剑突然崩裂，剑柄红绳自动缠住棺材，“子时到了！”
棺盖轰然炸裂，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成千上万只灰鼠。鼠群瞬间淹没整个地窖，陆预感觉有东西顺着鼻腔往里钻。子梓的桃木剑插进鼠群，爆出的青焰里浮现出丧葬店老板的脸。
"二十年…"鼠群凝成个穿寿衣的老头，干枯的手掌捏着陆永贵的烟袋，“你爹用镇魂钉封我元神，用亲儿子当人柱…今天该清账了！”
陆预突然抓起地上的棺材钉，狠狠扎进自己心口。剧痛让他暂时挣脱束缚，黑血喷溅在灰仙虚影上，竟发出烙铁入肉的滋滋声：“要命就拿去…放过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