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咸腥气漫过朱雀大街,沈之禾望着大理寺门前那具裹满海藻的尸首,骨刀在袖中发出嗡鸣。死者胸口的鳞片泛着幽蓝光泽,分明是南海鲛人褪下的护心鳞。
"死者乃工部水部司主事,五日前赴江南督办漕运。"天奇用剑尖挑起尸首腰间玉牌,突然轻笑:"沈姑娘昨夜说要吃糖醋鲥鱼,今晨东海就送来这份大礼。"
沈之禾鎏金瞳孔微缩,指尖符咒化作银蝶钻入尸首七窍。昨夜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江南风味,这人竟记得这般清楚。龙悦在识海冷笑:"他连你沐浴时爱用茉莉香都知晓,何况..."
"少卿大人请看。"她急急打断式神呓语,尸首突然张口吐出团莹白丝絮,"这是鲛绡,但混着硫磺与硝石的味道。"
天奇俯身时官袍广袖拂过她手背,沈之禾嗅到他身上新换的迦南香。这香本该清心宁神,此刻却搅得她灵台混沌——定是昨夜契约反噬的缘故。
"上月江南道奏报,有渔民在珊瑚礁发现前朝沉船。"天奇将鲛绡收入玉匣,指尖状似无意擦过她腕间契约纹,"巧的是,那艘宝船载着百枚炼制好的青铜雷火弹。"
沈之禾猛地抬头,鎏金瞳孔映出天奇眼底狡黠笑意。这人分明早知线索,偏要引着她层层剥茧。她忽将染血的鲛绡按在他掌心:"劳烦少卿大人嗅嗅,可有熟稔的狐骚味?"
"沈姑娘身上倒是..."话音未落,骨刀已抵住他咽喉。天奇笑着举起沾满粘液的双手:"本官是说,你袖口沾了海妖的腥气。"
急促马蹄声打断二人对峙。浑身湿透的驿丞滚鞍下马,怀中油布包跌落在地,露出半幅泛黄的海图。沈之禾瞥见图中标注的红点,骨刀突然震颤——那些方位竟与妖市浮现的九鼎阵图完全重合!
"七日前,明州港捞起十二尊青铜鼎。"驿丞叩首时抖落满地盐粒,"刺史大人令快马加鞭..."他忽然扼住喉咙,眼珠凸起如鱼目,皮肤下浮现鳞片状纹路。
天奇剑气斩断无形丝线的刹那,驿丞躯体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数百枚青铜鳞片化作利刃袭来。沈之禾旋身结印,龙鳞自脖颈蔓延至眼尾,却在触及青铜片的瞬间听见龙悦的嘶吼:"快躲开!"
天奇将她扑倒在青石板上,剑气织就的屏障被鳞片撞出裂痕。沈之禾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忽然发现他耳后浮现出契约纹——昨夜结印时明明该在心口。
"沈姑娘还要躺到何时?"天奇嗓音掺了丝暗哑,温热呼吸拂过她龙角。沈之禾抬脚将他踹开,耳尖却泛起薄红:"少卿大人的剑,该磨了。"
满地青铜鳞片突然悬浮半空,拼凑成江南道舆图。天奇剑尖点住明州港的位置:"看来有人不愿我们查验沉船。"他忽然转身,官袍广袖卷走沈之禾发间海藻,"不如泛舟东海,沈姑娘可畏水?"
"畏你..."沈之禾咬住舌尖,将"个大头鬼"咽回腹中。龙悦在识海笑得花枝乱颤:"小丫头动情了,当年与式神结契时可没这般扭捏。"
三日后,明州港的浪头拍碎夕阳。沈之禾望着眼前这艘贴满符咒的楼船,骨刀险些划破掌心。天奇竟将大理寺官船改造成阴阳祭坛,桅杆上还悬着镇妖的青铜铃。
"少卿大人是要开坛作法,还是出海招亲?"她指尖轻触船身,朱砂符咒竟化作并蒂莲纹。天奇倚着雕花栏杆轻笑:"沈姑娘若想当新娘子,本官现在就能布置洞房。"
夜潮拍打船舷时,沈之禾在底舱发现了蹊跷。十二尊青铜鼎内壁残留着焦黑痕迹,她蘸取些粉末轻嗅,鎏金瞳孔骤然收缩——是混着鲛人血的硝石!
"三更天了,沈姑娘还要验这些冷硬物件?"天奇端着碗姜汤斜倚舱门。沈之禾头也不回地抛出手札:"少卿大人可读过《东海志异》,百年前鲛人族献宝..."
她忽觉肩头一沉,天奇的玄色大氅裹着体温落下。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手札某处:"这里记载着,鲛人王族会将幼卵封在青铜鼎,以海妖之火焙烤百年。"
船身突然剧烈震颤,青铜鼎发出共鸣般的嗡响。沈之禾腕间契约纹灼痛难当,龙悦厉喝:"快结水阵!"她反手将骨刀插入甲板,却见天奇剑气已劈开滔天巨浪。
浪头里浮现出成千上万具鲛人尸骸,每具尸身心口都嵌着青铜片。天奇揽住她跃上桅杆,剑气扫落袭来的鳞片:"沈姑娘现在信了?本官说要护你..."
"闭嘴!"沈之禾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当十二道血符没入青铜鼎的刹那,海面突然浮现巨大漩涡,漩涡中心升起座珊瑚宫殿。
宫殿穹顶镶嵌的夜明珠照亮碑文,沈之禾念出最后一句时浑身发冷:"...以千鲛心血饲鼎,可开归墟之门。"她终于明白,有人要借九鼎之力重启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