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溺亡

周然踩着防汛堤的青苔滑到江滩时，警戒线外晨练的老太太正举着手机直播："作孽哦，这都第六个了！"镜头扫过她沾着泥水的白大褂，弹幕瞬间刷过"女法医好飒"。
"飒个鬼。"她蹲下身用镊子拨开浮尸粘连的头发，肿胀发白的头皮上赫然是梅花状烫伤，"死者女性，35岁左右，左手食指第二关节有钢笔茧——"
解剖刀划开被江水泡发的皮肤，周然突然用止血钳夹住块暗红色组织："舌骨大角骨折，颈部皮下出血呈倒三角形，这是典型的......"
"皮带勒痕。"苏文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举着证物袋里的半枚校徽，"临江实验中学2003届教职工校徽，编号被江水冲蚀了。"
蒋清清的高跟鞋陷进江滩碎石，香奈儿套装外罩着透明雨衣："死者右手腕有三十七道新旧割伤，最近一次是在三天前。"她突然用紫外线灯照向尸体腋下，"皮下注射痕迹，看针孔密度至少持续注射两年。"
市局证物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顾风将校徽残片放进光谱仪："编号第二位是激光刻蚀的'7'，结合校史资料，2003年在职的7号校徽持有者是教务处副主任张明德。"
周然正咬着棒棒糖比对齿模，闻言笔尖一顿："张明德五年前车祸失忆，现在在城东疗养院。"她突然举起X光片，"但死者颧骨处的陈旧性骨折，和张明德当年的工伤位置完全吻合。"
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闪烁两下，周然用骨钳敲开死者颅骨："枕骨大孔变形，这是长期低头伏案的典型特征。"她突然转头对顾风挑眉，"猜猜我在脑垂体发现了什么？"
"2003年就被禁用的生长激素。"顾风将检测报告推给蒋清清，"死者生前至少注射过五年，会导致骨骼二次发育——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找不到张明德。"
苏文霖的手机在会议桌上疯狂震动，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突然攥紧记号笔："疗养院值班护士说，张明德昨晚失踪前收到个快递，寄件人署名'L'。"
暴雨冲刷着城东疗养院的铁门，周然踹开207病房时正撞见护工在撕墙纸。剥落的墙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深浅不一的"对不起"。
"张明德每天半夜都在刻这些。"护工擦着冷汗后退，"他说要赎清七宗罪......"
蒋清清突然用镊子夹起窗台缝隙的半片药板："氟西汀，抗抑郁药物。"她将药片举到月光下，"但张明德病历显示他服用的是帕罗西汀。"
周然蹲在病床前检查床板划痕，突然摸到块凸起的金属片。生锈的校徽背面刻着"200307"，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组织液。
"苏文霖！"她转身要喊，却见男人站在监控室门口脸色铁青。屏幕回放显示，昨夜十点零七分，戴着鸭舌帽的快递员将张明德扶上轮椅，轮椅扶手处缠着截暗红色皮革。
解剖刀划开真空包装的快递盒，周然用镊子挑起里面的旧照片："2003年实验中学教职工合影，张明德的位置被红笔圈出。"她突然翻转照片，"背面有血书——'第一个祭品'。"
顾风将皮革碎片放进质谱仪："牛皮材质，与死者颈部的勒痕纹理匹配。"他调出道路监控截图，"快递车最后出现在西郊废弃化工厂，车牌是套牌的。"
警车冲破化工厂铁门时，周然被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呛得咳嗽。成排的玻璃罐浸泡着人体器官，最中央的解剖台上摆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教师制服。
"这是张明德的工牌。"蒋清清用紫外线灯扫过胸牌边缘，"指纹属于十年前自杀的校医李芳——她女儿正是三中操场埋尸案的受害者。"
周然突然用手电筒照向天花板："苏文霖！"生锈的铁链悬挂着具风干尸体，胸口的校徽编号"200305"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解剖刀颤抖着划开风干尸体的腹腔，周然的声音在空荡厂房里格外清晰："胃部残留物检测出2003年产的抗过敏药，而李芳的处方记录显示......"
"她对青霉素严重过敏。"顾风将发黄的病历本拍在桌上，"张明德用李芳的处方领药，再调包成青霉素注射液——这就是当年医疗事故的真相。"
暴雨夜的山路颠簸中，周然第三次撞进苏文霖怀里。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她突然伸手拽住他领带："苏组长心跳这么快，是怕黑还是怕我？"
"怕某个法医又打翻福尔马林。"苏文霖用手背擦掉她脸上的血渍，"蒋清清说你在解剖室抱着头骨说情话？"
市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蒋清清冷艳的侧脸，她将十年前的校报拍在桌上："当年评选特级教师，张明德举报李芳私开处方药，导致她不堪压力自杀。"她突然俯身逼近瑟瑟发抖的教务主任，"但真正私开处方的是谁？」
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顾风抱着档案箱冲进来："2003年实验中学体检报告，张明德的肝功能异常指数和李芳处方药副作用完全吻合！"
周然踹开教务主任家的暗门时，满墙的荣誉证书正中央挂着李芳的遗照。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三根未燃尽的香组成了血红的"L"。
"李芳女儿李文文，三中埋尸案的真凶。"苏文霖用手铐挑起供桌上的日记本，"她在最后一页写'妈妈，等我凑齐七个罪人'。"
结案那天，周然蹲在证物室给玻璃罐贴标签。苏文霖拎着芋泥奶茶进来，突然将她困在标本柜之间："周法医故意让顾风查快递单，是想看我吃醋？"
"苏组长看到'同城急送'时捏碎了三次咖啡杯。"她咬着珍珠笑，"蒋清清说那叫占有欲爆棚。"
医务室传来药箱翻倒的声响，顾风正单膝跪地给蒋清清处理划伤。男人颤抖的指尖擦过她脚踝，突然掏出个草莓创可贴："上次你说......说这种能防感染。」
暴雨又至，周然望着物证袋里蔫掉的康乃馨出神。结案报告写到最后一页时，派出所转来新报案——临江三中艺术楼惊现吊尸，死者身穿二十年前的芭蕾舞裙，脚踝系着褪色的全国舞蹈大赛编号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