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订单

周然踩着碎成渣的泡沫箱往垃圾山深处走，腐肉与化学制剂混合的气味熏得她睫毛膏都要晕开。苏文霖拎着她的后衣领把人拽回来："法医证物箱里装高跟鞋，周法医是打算给尸体配双水晶鞋？"
"这是物证。"她甩开他的手，从防水台夹层抽出镊子，"死者右脚运动鞋底沾着槐花粉，全城只有城北老公园有这种变异槐树。"镊子尖突然挑起块暗红色碎屑，"看纹理像是......"
"红木家具的漆皮。"顾风的声音从五米外的分拣台传来，他正用放大镜观察半截手指，"死者指腹有长期握方向盘的茧，但指甲缝残留的松香粉末——这是专业大提琴手的特征。"
蒋清清的高跟鞋陷进污泥里，香奈儿外套却纤尘不染。她用手帕包起浸血的外卖单："订单地址是景明苑7栋302室，备注写着'记得带辣椒酱'。"突然用紫外线灯照向血渍，"这些血迹是分三次涂抹的，最后一次在死亡两小时前。"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周然划开肿胀的胃部："死者最后一餐是牛肉面，但胃里混着治疗躁郁症的奥氮平。"她突然用骨钳敲了敲解剖台，"更妙的是，药片外层的糖衣溶解时间与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苏文霖的手机在物证袋里震动，他瞥了眼外卖平台调取的资料："死者张伟，三个月前注册成为骑手，接单量全站第一。"他突然将屏幕转向众人，"但昨天刚被投诉送餐超时。"
暴雨冲刷着景明苑的老式防盗门，周然踮脚避开门口堆成小山的快递盒。302室飘出浓烈的中药味，开门的老太太攥着佛珠发抖："我没点外卖......"
"您儿子陈明浩上周从音乐学院退学。"蒋清清的红指甲划过积灰的钢琴，"听说他正在二手平台出售大提琴？"
顾风突然蹲在玄关处："鞋柜第三层有双42码运动鞋，鞋底纹路与案发现场完全吻合。"他举起光谱仪，"鞋跟处沾着槐花粉与红木漆皮。"
周然用镊子挑起琴盒里的松香块："边缘有新鲜刮痕，最近刚被人暴力开合过。"她突然转头对苏文霖挑眉，"猜猜我在琴弦夹缝发现了什么？"
"奥氮平药片的锡箔包装。"苏文霖用手套接住她弹过来的证物袋，"陈明浩的诊疗记录显示，他两个月前开始服用这种药物。"
审讯室的冷光灯下，陈明浩的指尖在桌面敲出《天鹅湖》的节奏。蒋清清将大提琴松香推到他面前："你母亲说这把琴是你父亲的遗物。"
"那老不死的车祸赔付款全填了网贷窟窿！"少年突然抓起松香砸向单向玻璃，"他逼我退学送外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是我妈的救命钱！"
解剖刀划开真空包装的琴谱，周然对着X光片皱眉："第四根琴弦有多次接续痕迹，断裂时间与张伟遇害时间吻合。"她突然用紫外线灯照向琴盒内衬，"这里原本该放着校庆演出门票吧？"
顾风将褪色的门票存根拍在桌上："陈明浩退学前最后一场演出，观众席监控拍到张伟在偷拍。"他调出手机云端记录，"这些视频半个月前出现在网贷催债群里。"
暴雨夜的外卖站点，苏文霖踹开站长办公室时，正撞见秃头男人在烧账本。电脑屏幕还停留在修改后的派单系统，周然用镊子夹起灰烬里的纸片："本月克扣骑手保险金二十七笔，最大一笔受益人写的是......"
"王站长儿子的留学基金。"蒋清清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需要我帮你回忆那场校园霸凌案吗？去年你儿子把同学推下楼梯，就是用这笔钱摆平的。"
周然突然掀开墙上的锦旗，后面藏着个带指纹锁的保险箱："猜猜这里面有没有张伟的劳动合同？"她转头对顾风眨眼，"或者某些人的境外账户流水？"
结案那天下着冰雹，周然蹲在证物室给大提琴除尘。苏文霖拎着热可可进来，突然用手套擦掉她鼻尖的松香粉："周法医改行当乐器鉴定师？"
"在查王站长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她晃了晃U盘，"发现有人连续三年举报外卖平台违规，最后都石沉大海——苏组长猜猜这是哪位热心市民的手笔？"
蒋清清的高跟鞋声伴着香风飘进来："顾主任通宵复原了被删的派单记录，现在监察委要请他当技术顾问。"她突然将烫伤膏拍在顾风手背，"下次端咖啡记得用隔热杯。"
警车冲进城中村时，周然第N次踩到苏文霖的鞋带。男人身上雪松香混着油墨味，她突然伸手戳他腰间的枪套："这次怎么不系战术腰带？"
"怕某个法医又拿我当人体模特画解剖图。"苏文霖用手铐挑起她散落的发丝，"蒋清清说你偷偷收藏我的执勤记录仪？"
结案报告盖章的瞬间，派出所电话震碎了证物室的玻璃。城东出租屋惊现焦尸，死者怀里抱着烧变形的存钱罐，裂缝中露出半张儿童疫苗接种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