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裂缝里的阳光

晨雾中的起重机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周然仰头望着悬在半空的违章建筑残骸。钢筋在海风侵蚀下弯折成诡异的弧度，像极了林志远女儿病房里那些歪扭的千纸鹤。
"周法医要当人体测距仪？"苏文霖的警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掌虚护在她后腰位置，"五分钟后爆破队就要清理现场。"
周然蹲在裸露的地基旁，镊子尖挑起块发黑的混凝土："苏组长见过会哭的楼房吗？"她将碎块放入物证袋，"海砂里的氯离子腐蚀钢筋形成氧化铁，膨胀撑裂混凝土——这就是坍塌前整栋楼都在渗水的原因。"
顾风提着物证箱从警戒线外挤进来，金丝眼镜上蒙着白灰："更精彩的是..."他举起紫外线灯照亮钢筋断口，"这些锈蚀纹路和七号码头防洪堤一模一样。"
蒋清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踏过瓦砾堆，香奈儿套装外罩着件违和的荧光马甲："拆迁补偿协议显示，这栋楼半年前就该拆除。"她将平板转向众人，"但城建局的延期批文足足续了三次。"
爆破倒计时的电子音在废墟间回荡。周然突然抓住苏文霖的手腕："等等！"她指着混凝土裂缝里闪烁的金属光泽，"那是不是..."
爆破队长的对讲机传来刺啦声，苏文霖已经翻过警戒线。他警靴碾碎的水泥块簌簌掉落，徒手掰开裂缝的瞬间，半枚带锈的徽章卡在钢筋之间——是某私立医院的院徽。
"看来有人把秘密诊所开进了拆迁楼。"周然用镊子夹起徽章，忽然发现背面刻着模糊的数字，"07...23...这是病历编号？"
顾风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各位！"他的金丝眼镜映着应急灯惨白的光，"这面承重墙里...嵌着个冷冻柜。"
消毒水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周然戴上橡胶手套拉开柜门，十几支胰岛素针剂整齐码在冰霜里："苏组长猜猜我找到什么？"她夹起支过期药品，"和上个月医疗垃圾黑市案查获的同一批号。"
蒋清清的高跟鞋突然打滑，顾风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推开。"查查这个编号。"她将病历照片发到工作群，"去年医闹致死案的主治医师，案发后突然辞职。"
解剖室的无影灯将胰岛素针剂照得通透。周然将针头对准光源："这些微磨损..."她突然转头，"顾主任，把你昨天找到的注射器拿来！"
物证科的白炽灯管突然爆裂。黑暗中苏文霖的警服外套罩住周然头顶，顾风的惊呼与蒋清清丝巾燃烧的焦味同时响起。应急灯亮起时，两支针剂的标签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相同的暗记。
"地下诊所的账本。"苏文霖翻开防水笔记本，"每支胰岛素售价是正规医院的五倍。"
暴雨冲刷着私立医院鎏金招牌。周然蹲在后巷垃圾站旁，镊子尖挑起块沾血的纱布："蒋老师见过用医疗垃圾当路标的吗？"
"但监控显示最近三个月没有可疑车辆进出。"蒋清清的红指甲划过平板屏幕，"除非..."
"除非走地下。"顾风推开生锈的井盖，"我在排污管道找到这个。"他举起物证袋，半枚带血的听诊器耳件在密封袋里泛着冷光。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哮喘般的声响。周然将针剂拍在桌上："刘主任解释下为什么离职医师会出现在拆迁楼？"
前外科主任的额头渗出冷汗："可能是私下接诊..."
"接诊需要冷冻柜？"苏文霖甩出转账记录，"你海外账户的三百万进账，正好对应地下诊所开业时间。"
顾风突然推门而入，发梢还在滴水："更讽刺的是..."他举起物证袋，"在刘主任别墅找到的雪茄盒，垫着和诊所同样的处方笺。"
暴雨夜的私立医院泛着消毒水味。周然举着紫外线灯扫过院长办公室，突然照见保险柜缝隙里的胶片。苏文霖撬开暗格的瞬间，二十张手术照片雪花般飘落。
"这才是真正的医疗事故证据。"蒋清清的高跟鞋踩住照片边缘，"三起'意外死亡'都发生在胰岛素注射后。"
解剖刀突然在操作台打滑。周然按住颤抖的手腕，林志远抢救时的监控画面在眼前闪回。橡胶手套突然被温热包裹，苏文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掌心隔着乳胶手套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混凝土裂缝会透光。"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就像真相终会显露。"
顾风的惊呼从地下室传来："周姐！承重墙里还有东西！"他的金丝眼镜映着探照灯的光，"是...是失踪两年的医药代表！"
蒋清清的高跟鞋突然踉跄，香奈儿外套沾上墙灰。顾风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她推开："先保护物证！"向来精致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然划开死者胃部时瞳孔骤缩："苏组长见过被胰岛素腌渍的内脏吗？"她夹出团结晶的白色粉末，"死者生前被迫注射超标剂量。"
物证科突然警铃大作。顾风抱着冒烟的检测仪冲出来："胰岛素里掺了镇痛剂！"他扯开领带，"这些药品遇到高温会产生致幻气体！"
苏文霖的警徽在暴雨中闪过寒芒："通知缉毒支队，立刻封锁私立医院！"
拆迁楼在暴雨中发出钢筋扭曲的呻吟。周然抓着安全绳采集墙体样本，突然听见混凝土剥落的脆响。苏文霖将她拽进怀里的瞬间，三米高的水泥块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周法医打算用自己试药？"他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衬衫传来，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
蒋清清在指挥车里扯着嗓子联络各部门，顾风冒雨给她举着平板，自己半个身子淋在暴雨里。当最后一批滞留人员安全撤离时，整栋楼在雷鸣中二次坍塌，露出墙体内密密麻麻的非法改建隔间。
"和HL-0420一样的手法。"周然将采样瓶举向闪电，"但这次掺了更多人命。"
私立病房的监控突然自动播放。刘主任的账本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流浪汉注射，每支针剂都贴着慈善标签。
"他说这是免费体检。"护工抹着眼泪，"打完针还送鸡蛋。"
法医实验室的离心机停止转动。周然盯着分离出的化学物质："苏组长，这些镇痛剂来自三年前查封的药厂。"她调出案卷，"正好是蒋老师经手的那个案子。"
苏文霖的指节捏得发白："当年证物..."
"少了两箱药品。"蒋清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香奈儿外套罕见地起了褶皱，"更巧的是，查封当天我父亲是现场总指挥。"
暴雨冲刷着刑侦局证物室。周然突然抓住苏文霖的手腕："带我去个地方。"
荒废的药厂在月光下像巨大的解剖模型。周然蹲在破碎的玻璃罐旁，镊子尖挑起块发霉的标签："苏组长，猜猜这里曾经装过什么？"
手电筒光束照亮标签的瞬间，顾风的惊呼从仓库传来："各位！"他的金丝眼镜映着月光，"这些木箱里...全是慈善总会的捐赠记录！"
蒋清清的高跟鞋踩在生锈的铁梯上突然打滑，顾风伸手去接却被捐赠单糊了满脸。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泛黄的票据显示三年来所有"慈善药品"都流入了拆迁片区。
"令尊真是慈善家。"苏文霖将捐赠记录拍在铁箱上，"用劣质胰岛素换政绩工程。"
蒋清清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两年前他突发心梗后记忆衰退..."她突然抬头，"周法医，能帮我检测这些药品吗？"
解剖室的无影灯将捐赠药品照得无所遁形。周然将针剂推入检测仪："蒋老师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盯着跳动的数据，"这些胰岛素有效成分不足10%。"
顾风突然举起紫外线灯："更精彩的在这里！"他照亮药品包装上的防伪码，"和正规渠道的批次完全重合——有人在回收空瓶灌装假药！"
雷鸣炸响的瞬间，周然在实验台角落发现枚带血的千纸鹤。拆开的折纸里藏着半张处方笺，字迹与林志远病历上的医嘱完全相同。
"混凝土里的蚂蚁。"她将千纸鹤放入物证袋，"永远在寻找裂缝里的光。"
苏文霖的手掌突然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橡胶手套传来："周法医..."
"叫我阿然。"她反手握住他带茧的指尖，"在真相凝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