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凝在苏青瑶新生的鳞片上,陈延生将银梳别进她发间。梳背苗文触到鳞片时泛起金光,江风裹着焦土味掠过无名碑,碑底突然渗出七道银灰色黏液,凝成沱江支流图。
"龙抬头处…"陈延生指尖划过图中龙颈峡,“施耐德说的归墟入口。”
话音未落,江面传来汽笛声。半截德制铁甲车残骸撞碎礁石,威廉的德文咒语在浪涛里回响。苏青瑶突然捂住脖颈,新生的鳞片正在脱落,银灰色黏液顺着锁龙链滴落,竟在焦土上蚀出北斗七星图案。
"他们用道钉改了阵眼!"她甩出银链缠住碑身。链坠定海针突然指向东南,针尖迸出的青光里浮现出半张沱江古河道图——正是母亲当年缝在他衣领里的残图。
陈延生后颈疤痕突然刺痛。他摸到皮肉下凸起的虺蛇骨,二十年前母亲梳头时的银铃声在耳畔炸响:“延生,记着银梳里的《竹楼谣》。”
福音堂废墟突然震颤。三十七根德制铁轨破土而出,每根铁轨缝隙都爬出血线蜈蚣。施耐德拖着石化的左臂从江底浮出,德制探照灯将无名碑照得惨白:“陈少爷以为烧了《搬山谱》就能断龙脉?”
"小心蜈蚣背上的铜钱!"苏青瑶的银链卷起碎石。陈延生看见每只蜈蚣背甲都嵌着刻生辰八字的铜钱,钱文在青光里扭曲成父亲的手迹:“镇龙者必先饲龙”。
阿四的残魂突然从铁轨中渗出。他半张鬼脸贴在施耐德后背,肉鳞间渗出黑水:“陈老六用七长老的命换德国铁路图,你娘用你的虺骨养龙珠——你们陈家都是疯子!”
陈延生甩出鹤嘴锄。铁器撞在石化左臂上火星四溅,施耐德却狂笑着举起半截青铜量龙尺:“令尊当年亲手把这尺子插进威廉心口,就为换张沱江矿脉图!”
苏青瑶突然发出蛇啸。她背脊的苗文重新浮现,银链绷直成弓弦:"他在引魇!快封耳窍!"陈延生撕下衣襟塞耳,却仍听见母亲唱《竹楼谣》的声音混着德语军歌。
无名碑底炸开地缝。陈延生抱着苏青瑶坠入暗河,腥臭黑水中浮着七具小棺材。每具棺头都钉着刻威廉签名的道钉,棺盖缝隙渗出银灰色黏液,凝成二十年前的竹楼虚影。
"是逆北斗钉尸阵!"苏青瑶咳出金粉,“你爹用七具童尸改过地脉!”
陈延生后颈虺蛇骨突然游动。剧痛中浮现出六岁那夜的记忆——父亲举着铜烟枪站在后院,七具小棺材排列成北斗状。母亲抱着他躲在竹帘后,银梳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青铜匣上。
暗河突然倒流。陈延生撞在青铜棺椁上,摸到棺面阴刻的苗疆地图。苏青瑶的银链突然绷直,链坠定海针指向棺椁西北角:“量龙尺指东!”
棺盖掀开的刹那,三百根道钉破水而来。陈延生反手拔出母亲留下的银梳,梳齿划过棺中尸身的眉心——正是六岁那夜见过的童尸。尸身怀中的湘妃竹筒突然炸开,桂花香裹着辰砂扑灭道钉上的德文咒语。
"龙脉归位了…"苏青瑶虚弱地倚着棺椁。她脖颈的锁龙链突然断裂,新生的鳞片覆满背脊,银灰色黏液在河底凝成新的沱江支流图。
江面传来爆炸声。陈延生浮出水面时,看见德国公馆废墟沉入漩涡。施耐德被三百根道钉钉在青铜棺上,阿四的残魂在青光里消散成肉鳞雨。
晨光照在无名碑上时,陈延生将银梳埋进碑底。梳背苗文渗入焦土,竟长出七株湘妃竹。苏青瑶的银链缠绕竹身,每片竹叶都刻着《竹楼谣》的旋律。
"阿娘说虺骨化龙时…"陈延生抚过新生的鳞片,“搬山填海的日子就到了。”
江风掠过湘妃竹,二十年前的银铃声混着母亲的哼唱飘向龙颈峡。陈延生知道,真正的归墟入口正在晨雾中显现,而属于搬山道人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