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浇在1993年的绿皮火车上,铁皮接缝处渗出的锈水染红了舒瑶的绣花鞋。她攥着半截翡翠铃铛,看车窗倒影里十八岁的父亲正在核对胶卷编号——那个穿中山装的舒教授突然转头,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二十载光阴:“阿瑶,青鸾钥在相馆暗室!”
“哐当!”
车厢连接处传来啃鸡爪的脆响。珩云蹲在折叠椅上嗦螺蛳粉,红油滴在泛黄的《旅客须知》上:"老舒同志还挺潮,九十年代就知道玩AR实景。"他踢开滚到脚边的易拉罐,罐身上"旭日升冰茶"的广告画正在褪色。
秦汉用钢笔挑开窗帘:“月台钟表停在三点十四分,这是舒教授…”
话没说完就被汽笛声吞没。火车冲进老相馆的橱窗,玻璃碎片凝在半空,映出千百个穿德式军装的男人递出青铜匣的画面。舒瑶的嫁衣突然收紧,金线刺绣勒得她喘不过气——那军装袖口绣的正是舒家族徽。
"要死要死要死!"珩云扑向陈列柜里的酱板鸭真空包装,“穿越还带物价飞涨?这够买十碗牛肉面了!”
玻璃柜突然翻转,露出背后布满霉斑的暗门。门把手是青铜饕餮造型,獠牙间卡着半块发霉的绿豆糕。
舒瑶的鎏金指甲套刮过门缝:"这是阿爹书房暗门。"她摘下翡翠耳坠塞进饕餮眼眶,“小时候他总说…”
机括声打断回忆。暗室涌出陈年卤味的香气,珩云抽着鼻子往前挤:“酱香饼!辣条!还有…卧槽九零年的卫龙?”
荧光灯管滋滋闪烁,照亮墙上钉着的三十六张墓室结构图。每张图纸都标注着德文笔记,墙角铁皮柜里塞满泛黑的胶卷盒。舒瑶抚过工作台上的放大镜,镜框突然转动,将光束投射在天花板——那里用朱砂画着完整的战国墓风水局,北斗七星的勺柄处钉着件染血的中山装。
"瑶光位藏尸,开阳位镇魂。"秦汉的钢笔尖戳中北斗第六星,“但这里用湘西赶尸符替换了…”
柜门突然炸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青铜匣撞向三人。珩云抄起砚台砸过去:"请你吃徽州墨锭!"黑墨泼在匣面显出血色掌印,正是舒教授在火车上比划的手势。
舒瑶突然掀翻工作台。抽屉里滚出本德文日记,扉页夹着的照片让她瞳孔骤缩——穿长衫的祖父正与德军军官举着洛阳铲合影,背景是裂开的战国墓石门。
"舒家祖训第一条。"她扯断颈间红绳,铜钥匙插入青铜匣锁孔,“永不与西洋人…”
齿轮转动声混着珩云的惨叫同时响起。这货不知从哪翻出袋过期虾条,正被窜出的白毛老鼠追着啃脚后跟。秦汉甩出钢笔扎中鼠尾,墨水在瓷砖上晕出个"坎"字。
青铜匣弹开的瞬间,暗室地板塌陷成滑梯。三人跌进充满剁椒香气的密室,珩云脑袋扎进腌菜坛子,抬头时满脸红椒:“这酸爽!赵秃子在这搞农家乐?”
三百盏长明灯照出骇人景象:密室中央摆着五米长的祭台,台面刻满《鲁班书》里的厌胜之术,每个凹槽都嵌着德制齿轮。祭品是九十九盘湖南名菜,剁椒鱼头冒着热气,永州血鸭还在渗血水,最惊悚的是东安鸡骨架拼成了北斗七星。
"拿湘菜摆风水局?"珩云偷了块腊肉塞嘴里,“这是要给阎王爷送美团外卖?”
舒瑶突然按住他后颈。嫁衣金线在灯光下投射出鬼工图谱,与祭台榫卯完美契合:“阿爹说过,舒家暗语藏在…”
她指尖拂过毛氏红烧肉的酱汁,突然蘸血在瓷盘边缘写起德文字母。齿轮应声转动,祭台裂开道缝,升起个系红绸的樟木箱。
秦汉凑近嗅了嗅:“阴沉木,裹尸布,还有…”
"还有十三香!"珩云扯开红绸,箱内爆出的八角茴香糊了他满脸。舒瑶翻出箱底铁盒,钥匙孔形状正是她从小佩戴的翡翠铃铛。
"赵归真算准我们会来。"她将铃铛按进锁眼,“但他不知道…”
铁盒里传出机械钟表的滴答声。珩云突然甩出包跳跳糖:"赌五毛钱是炸弹!"糖粒撒进铁盒的刹那,德制闹钟零件天女散花般炸开,齿轮精准嵌入祭台凹槽。
整间密室开始倾斜,剁椒鱼头顺着汤汁滑向墙角的青铜鼎。秦汉用钢笔勾住衡阳鱼粉的瓷碗:“兑位生变!快取…”
珩云已经趴在鼎沿狂嗦鱼头:"别浪费粮食!"他吐出根尖刺卡进鼎耳,鼎身突然浮现出舒教授年轻时的虚影。
虚影正在教女童鉴宝:“阿瑶看好,这是战国双螭纹…”
舒瑶的嫁衣突然起火,金线在火焰中重组成青铜器纹样。她夺过珩云手里的鱼刺划破掌心,血滴在鼎内沸腾:“以血为鉴,破!”
鼎身浮现出德国军官日记的投影:
1937.9.15
舒氏拒绝交出青铜人牲铸造法,今日处决其长子…
"大哥…"舒瑶踉跄着撞翻灯架。长明灯油泼在祭台上,火焰顺着齿轮纹路烧出个卍字符。珩云用腊肉当抹布扑火:“这他妈是佛教禁用符号!”
秦汉的钢笔突然脱手飞去,笔尖插进卍字中心:“不对!这是倒转的德式万字符!”
地板轰然塌陷。三人坠入泡着酸笋的窖池,舒瑶的嫁衣缠住青铜锁链,金线在腌菜缸上勒出德文密码。珩云捞出根腐竹当绳索:“赵秃子肯定在监控里笑疯了!”
上方传来齿轮咬合声,窖顶缓缓闭合。最后的光线里,那件染血的中山装飘落而下,口袋里露出半张1993年的长沙晚报。
"湘江大桥坍塌事故…"秦汉借着腐竹的荧光念标题,“遇难者名单里有舒…”
舒瑶夺过报纸撕得粉碎。金线从嫁衣蔓延到指尖,在青砖上刻出带血的德文诗句。珩云凑近嗅了嗅:“你别说,血书配臭豆腐还挺香。”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十二盏南瓜灯凭空亮起,照亮墙上挂着的三十六把洛阳铲——每把铲头都刻着舒家族人的名字。舒瑶的指甲套刮过最锈蚀的那把,铲面突然显现父亲遗言:
瑶儿,青鸾钥是…
字迹被泼来的酸汤腐蚀。赵归真的虚影从泡菜坛升起,手里盘着对包浆头骨:“好侄女,令尊没教过你防人之心?”
珩云甩出包辣条糊住虚影:"教你妈!"转身踹开堆满霉豆腐的暗门,“这边走!”
门后是条挂满腊肠的甬道,每根肠衣都用朱砂画着湘西符咒。秦汉的钢笔戳中肠结:“辰砂点穴,这是要养…”
腊肠突然爆开,腌了二十年的糯米天女散花般砸来。珩云掀起竹匾当盾牌:“请僵尸吃糯米饭团!”
尽头铁门被九把青铜锁扣住,锁眼排列成德国国旗图案。舒瑶扯下嫁衣金线穿进锁孔:“阿爹教过我…”
"等等!"珩云突然掏出个瓷瓶,“先浇点剁椒汁!”
酸辣液体腐蚀锁眼的刹那,门内传出舒教授年轻时的惨叫录音。舒瑶的手猛地颤抖,金线在锁芯绞成死结。
秦汉突然夺过瓷瓶泼向门缝:“兑上乾下,泽天夬!”
铁门在卦象中融化,露出摆满胶卷的暗室。放映机自动运转,黑白画面里穿中山装的舒教授正在哀求:“归真,至少放过瑶儿…”
枪声与婴儿啼哭同时响起。舒瑶的嫁衣彻底碎裂,露出内衬染血的襁褓布。
"赵!归!真!“她扯断翡翠项链砸向银幕。碎片嵌入墙体的瞬间,整座老相馆开始崩塌。珩云扛起她撞向橱窗:“走你!”
玻璃碎裂声混着九十年代街头的喧嚣涌来。三人跌进卖刮凉粉的摊子,抬头看见"藏墨轩"的牌匾正在褪色成"舒记相馆”。
暴雨中的赵归真站在二楼挥手,掌心躺着那枚染血的翡翠铃铛。舒瑶突然抢过刮凉粉的剁椒酱泼过去:“还给我!”
辣椒糊住他右眼的瞬间,街道开始扭曲。珩云拽着两人滚进下水道:“这孙子在操控时空!”
汩汩污水里漂浮着德文报纸残页。秦汉捞起张1978年的《南德日报》,头条照片赫然是赵归真与德国古董商的合影。舒瑶的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从那时候就…”
前方突然亮起烛光。穿长衫的舒教授正在水闸旁教女童鉴宝,小舒瑶手里的翡翠铃铛发出清响。珩云突然掏出个肉夹馍:“老爷子!接住!”
热馍穿过虚影掉进污水,惊起群鼠啃食。真正的赵归真从鼠群中现身,腕骨上缠着青铜饕餮链:
“游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