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河底裂缝

地下河水裹着成天的耳膜隆隆作响。阿黎的手像铁钳般卡住他肩膀，少女掌心渗出的血丝在河水中凝成蛛网状的细线，那些青铜锁链触及血网便如遭火灼般蜷缩退避。成天憋着气望向河底裂缝，蛟尸腐烂的鳞片间翻涌着人形阴影——每个阴影脖颈都套着青铜项圈，随着锁链摆动发出空洞的撞击声。
"闭眼！"阿黎的声音穿透水流。成天感觉后背撞上滑腻的岩壁，睁眼时发现两人已被暗流冲进地下溶洞。水面漂浮着磷火般幽蓝的光点，仔细看竟是无数半透明的虫卵，随着呼吸频率明灭。
岩壁传来指甲抓挠声。成天刚要转头，阿黎突然捂住他的嘴。少女发间的银饰擦过他脸颊，成天嗅到混着血腥气的草药香。三米外的石笋背后，佝偻黑影正用长满绿毛的手掌刨着岩缝，腐肉碎屑簌簌掉落水面。
"痋人。"阿黎用唇形示意，从腰间银壶倒出些粉末。成天认出这是苗疆痋术用的尸蛾粉，那些游动的虫卵突然聚成光带，朝着黑影扑去。
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成天趁机摸出防水手电，光束照亮对方瞬间，他感觉胃部剧烈抽搐——那东西上半身还保留着人形，腰部以下却和岩壁长在一起，脊椎骨刺破皮肤形成倒钩，每条骨刺都串着风干的蟾蜍。
"痋术炼成的守墓奴。"阿黎拽着成天往溶洞深处退，水面突然翻起浪花。二十几个痋人从不同方位浮出，腐烂程度各异，但腰间都缠着浸血的青铜链，“它们闻得到活人阳气。”
成天突然瞥见某个痋人颈间的银锁。十年前猴子下葬时，他亲手把祖传的百家锁塞进兄弟嘴里。此刻那银锁正卡在痋人溃烂的喉管里，随着嘶吼声晃动。
"接着！"阿黎抛来串兽牙项链。成天刚戴上脖子就感觉刺痛，低头发现兽牙正在吸食他伤口渗出的血珠。痋人们突然停滞，腐烂的眼窝转向溶洞顶部。
钟乳石缝隙里渗出黑雾，凝成戴银冠的老者虚影。成天认出这是苗王祭祀壁画里的装束，但老者脸上覆盖着青铜面具，面具缝隙钻出细长的蜈蚣。
"三百童男童女的怨气养出条孽蛟，倒让外族人看了笑话。"老者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骨头，抬手间所有痋人齐齐跪拜，“阿黎姑娘带着外人闯禁地，是要重演十年前的惨剧？”
阿黎突然甩出银簪。簪子刺入老者虚影的瞬间，整个溶洞剧烈震颤。成天扶住岩壁时摸到凹凸的刻痕，手电照去竟是密密麻麻的符咒——与任非病房墙上的血符完全一致。
"别碰！"阿黎扯回成天的手。他虎口已然发黑，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少女咬破指尖按在他掌心，黑血涌出时裹着条寸长的白虫。
成天盯着在地上扭动的虫子：“这就是任非体内的…”
"痋术炼的替身蛊。"阿黎碾碎虫尸，目光扫过符咒，“有人用这些符咒做媒介，把痋虫种在活人魂魄里。发作时宿主会自己走进养尸地，变成新的痋人。”
水面突然炸开。老者虚影溃散成黑雾钻入某个痋人体内，那痋人身体急速膨胀，骨刺上串着的蟾蜍突然睁眼，鼓囊发出雷鸣般的咕哝。成天感觉耳膜刺痛，手电光束扫到痋人腰间的青铜链——链条末端拴着的铜铃，正是腾天阁门楣悬挂的那种！
"摇铃！"阿黎突然大喊。成天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才想起铜钱剑早已遗失。情急之下他抓起块钟乳石砸向铜铃，金石相撞的脆响在溶洞形成音浪。所有痋人痛苦地蜷缩起来，连那个变异体都踉跄后退。
阿黎趁机洒出把朱砂。砂粒遇水即燃，幽绿火墙将痋人逼退。她拽着成天跳进暗河支流：“顺着血色水藻游！”
成天在刺骨的水流中屏息。河底沉积着大量陶罐，每个罐口都封着黄裱纸——和红衣女子带来的那个黑陶罐一模一样。经过某个坍塌的洞窟时，他看见岩层里嵌着具现代装束的尸骸，防风外套上的LOGO正是任非最爱穿的户外品牌。
浮出水面时，成天差点被浓雾呛到。阿黎正在岸边生火，湿透的蜡染布裙紧贴身体，露出腰间狰狞的伤疤——形状竟与蛟尸鳞片吻合。
"这是当年镇龙台爆炸留下的。"阿黎拨弄火堆，扔给他块烤热的糍粑，“我父亲是守墓人，他在最后时刻把我推进暗河。”
成天嚼着糍粑，尝出混在糯米里的血腥味。火光映出岩壁上的壁画，这次描绘的是祭司将青铜剑刺入少女心口，鲜血流入龙形凹槽。少女的面容与阿黎有七分相似。
"每三十年换一次阵眼。"阿黎用木棍在地上画出龙脉走向，“十年前你们炸毁的，是第七代阵眼所在。”
成天突然想起照片细节。当时任非举着的洛阳铲尖端，确实沾着某种蓝色液体——与阿黎伤口渗出的血水颜色相同。
“阵眼需要活人？”
"需要活人的三魂七魄。"阿黎戳灭火堆，“你们炸墓时，任非是不是接触过青铜棺？”
成天眼前闪过记忆碎片。任非当年执意要开那具刻满符咒的青铜棺，开棺瞬间所有人都听见婴儿啼哭。后来任非总说耳边有人教他画符，直到某天他突然用桃木钉刺穿耳膜。
岩洞深处传来铃铛声。阿黎突然捂住腰间银链，七枚兽牙中有三枚出现裂纹。成天发现她颈后的皮肤在火光中呈现鳞片状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快走！"阿黎甩出水壶浇灭余烬。黑暗降临的瞬间，成天看到无数双发光的眼睛在岩洞顶部亮起。那不是蝙蝠——每个光点都是痋人溃烂的眼窝！
奔跑中成天踩到个软物。手电照去是具新鲜尸体，登山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正是红衣女子给他的那张合影的另一半。尸体右手紧攥着青铜钥匙，钥匙齿痕与腾天阁库房的锁完全一致。
"这是我上个月失踪的叔叔。"阿黎声音发颤。她掰开尸体手指时，成天看到钥匙柄刻着苗文，翻译过来是"锁魂"二字。
前方出现岔路口。左侧通道飘来纸钱烧焦的味道，右侧石缝渗出暗红液体。阿黎的银链突然全部炸裂，兽牙碎片在地面拼出箭头指向右侧。
"跟着血走。"少女脸色惨白，“我族巫医说过，血引的路通向真相，也通向…”
惨叫声打断话语。成天看到任非四肢扭曲地爬过右侧通道，十指指甲全部外翻，在岩面拖出血痕。更恐怖的是他后脑裂开道口子，脑组织表面布满蚯蚓状的青铜纹路。
"非哥！"成天刚要上前，任非突然180度转头，嘴角裂到耳根：“成子，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