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的苗刀当啷落地,刀刃上映出两个自己。二十岁的青年蹲在三丈高的生祭碑上,烟头明灭间照亮脚边七具尸体——那些腐烂的面孔竟与十年前下墓的兄弟分毫不差。
"你该认得他们。"青年弹落烟灰,火星坠在猴子青紫的脸上,“当年你钉桃木钉时,是不是听见大刘在喊疼?”
暗河突然掀起浊浪,成天踉跄着扶住生祭碑。碑面渗出的血水浸透裤管,他看见照片里的八张面孔正在碑面游动。任非的倒影突然浮出血面,腐烂的嘴唇贴着他耳垂翕动:“成哥,咱们八个人里…本来就有第九个啊。”
阿箬的惨叫从河底传来,成天转头看见苗女被青铜锁链拖向悬棺群。她后颈爆开的伤口里伸出数十条白蛆,每条蛆虫尾端都粘着张泛黄符纸——正是照片背面的蝌蚪痋咒!
"阿箬!"成天扑向河岸,二十岁的自己突然闪现眼前。青年掌心握着带血的青铜钉,成天右臂的尸蟞咬痕突然剧痛——那枚十年前被他钉入墓墙的镇煞钉,此刻竟插在自己血肉里!
悬棺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穿暗红旗袍的女人从青铜棺中飘落。她心口的苗刀已经锈蚀,刀柄缠着的红线延伸向每具悬棺。成天突然看清那些红线并非丝线,而是无数细小的痋虫首尾相连。
"二十年一轮回。"女人抬手抚过任非腐烂的脸颊,蛆虫从她指缝钻入尸身耳洞,“当年你们闯进龙眼穴,可曾留意祭坛供桌下的陶罐?”
成天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十年前暴雨夜的墓室里,供桌下确实堆着七个黑陶罐。任非缩在墙角发抖时,曾指着罐身说看见人脸在动……
"每个罐里都养着生魂。"女人指尖勾起红线,阿箬立刻发出非人惨叫,“你们钉下的每根青铜钉,都在帮我们抽魂。”
生祭碑突然裂开缝隙,碑顶黑陶罐轰然炸裂。成天被气浪掀翻在地,腐臭的血雨淋湿全身。二十岁的自己踩着血水走来,青年脖颈处有道紫黑勒痕——正是十年前墓中上吊的大刘的死状!
"看清楚了吗?"青年扯开衣领,成天看见他胸口纹着七星图案,“你才是最后一个祭品。”
暗河对岸传来铁链断裂声,成天转头看见阿箬挣脱束缚。苗女撕开染血的衣襟,心口蛊王图腾正在蠕动:“砍断她心口的刀!”
成天抄起苗刀跃向女人,刀刃劈中锈蚀刀柄的瞬间,整座墓穴地动山摇。悬棺群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坠落,二十岁的自己突然抱住成天,在他耳边轻笑:“当年你把我推下盗洞时,可没这么心软。”
记忆闸门轰然洞开——十年前暴雨夜的盗洞里,确实有双手把他推向尸蟞群!成天浑身剧震,眼前浮现出任非惊恐的脸。不对,当时任非明明在……
“成哥!快醒醒!”
阿箬的银刀突然刺穿青年后背,刀尖带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痋虫。成天趁机拧断锈蚀刀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她的身体瞬间干瘪,旗袍里涌出黑色潮水般的虫群。
"进悬棺!"阿箬拽着成天跳向最近的青铜棺,“用你的血画锁魂咒!”
棺盖合拢的刹那,成天听见无数指甲抓挠青铜的声响。阿箬摸出半截蜡烛点燃,火光照亮棺内壁刻的符咒——正是当年照片背后的蝌蚪文!
"这是痋术里的轮回阵。"阿箬的银刀割开成天掌心,“每具悬棺都是阵眼,我们正在……”
棺底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冰冷的水潭。成天浮出水面时,手电光束扫过洞顶的钟乳石——那些石柱上竟然倒挂着上百具风干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
"看水底!"阿箬突然呛水,苗女指着潭底闪烁的微光。
成天深吸口气潜入水下,眼前的景象令他险些吐出气泡。潭底铺满森森白骨,骨骼间散落着数十个黑陶罐。最骇人的是中央立着的青铜碑,碑面用金漆写着八个名字——正是当年下墓的兄弟,而第九个名字正在缓缓浮现!
成天二字最后一笔渗出血珠,碑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成天感觉右臂彻底失去知觉,尸蟞咬痕已经蔓延至肩膀。阿箬从背后托住他上浮,苗女的银项圈碎片突然全部飞向青铜碑。
"她要重启轮回阵!"阿箬撕下衣袖包扎成天溃烂的手臂,“必须毁掉所有阵眼!”
水面突然掀起漩涡,二十具浮尸从潭底升起。成天认出最前面那具穿着藏青布衫——正是任非!腐尸睁开白翳覆盖的眼睛,腹腔发出空洞的回响:“成哥,还差你的生辰帖。”
阿箬突然将成天推向岸边,自己反身扑向尸群。苗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坠落的银项圈碎片突然凌空组成符咒:“快走!去锁龙井!”
成天在尸手抓挠中爬上岸,回头看见阿箬被尸群拖入潭底。苗女最后的眼神映着火光,成天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叛出苗寨的赶尸人传说——那位巫女心口也纹着蛊王图腾。
暗河突然改道,洪水裹挟着青铜棺冲开岩壁。成天在激流中抓住棺椁边缘,看见前方出现熟悉的六角铜铃——正是他古董店门口那串!铜铃在洪流中发出刺耳鸣响,成天猛然惊觉自己正被冲回腾天阁。
水流退去时,成天浑身湿透地趴在店门口。玻璃柜台完好无损,三花猫正在舔舐爪子。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任非刚发的短信:“成哥,你终于回来了。”
柜台上的黑陶罐突然炸裂,脓血中浮出张泛黄照片。成天拾起照片,呼吸突然停滞——画面里八个青年站在盗洞前,而本该是岩石的位置,赫然站着浑身湿透的自己!
门楣铜铃无风自动,穿暗红旗袍的女人倚在门框轻笑:“欢迎回来,第九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