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站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望着面前这座三进三出的破败银楼。门楣上"成记永昌"的鎏金牌匾斜挂半空,匾角缠着褪色的红绸,绸面暗纹是九龙盘柱的镇水图。阿月用银链挑起门槛处堆积的落叶,链身突然发出蜂鸣:“二十年前的痋虫卵还没死透。”
"当心门槛钉。"成天用铜钱剑拨开半掩的雕花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起檐角乌鸦。他记得七岁那年初来认祖,母亲特意指着门槛上九枚青铜钉说:“这是镇宅的九星锁,钉头浇过守宫血。”
此刻第三枚钉头正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上蜿蜒成洛阳水脉的支流。阿月蹲身用银箔纸拓印水痕,纸面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痋虫卵纹:“你娘把水脉图刻在血脉里,这些钉头血遇到成家子孙才会显形。”
穿过前厅时,成天被横梁垂落的蛛网糊了满脸。蛛丝粘在伤口处突然收缩,勒出细密的血珠。他刚要挥剑,阿月突然拽住他手腕:“别动!这是痋婆的探路丝。”
蛛网突然剧烈震颤,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成天顺着铜钱剑的反光看去,二楼账房窗棂后闪过半张女人的脸——梳着二十年前流行的牡丹髻,鬓角别着成家媳妇特有的翡翠压发。
"是沈姨的…"阿月话音未落,整座银楼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成天冲上木质楼梯的瞬间,台阶突然塌陷成流沙状的银砂。他抓住扶手雕花翻身跃上二楼,看见账房内的青铜算盘正在自动跳动,算珠碰撞出母亲惯用的归零节奏。
阿月甩出银链缠住房梁:"看柜台!"紫檀木柜台表面浮着层水雾,雾中显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穿暗红旗袍的沈月榕正在往账本夹层塞东西,后颈铜钱烙印泛着诡异青光。当她转身时,腹部微微隆起,分明是怀胎六七月的模样。
成天的手按在母亲曾经触碰过的柜台位置,掌心血珠渗入木纹。夹层暗格突然弹开,里面躺着把生锈的青铜钥匙,匙柄刻着"甲戌年惊蛰"——正是母亲失踪的日子。
"这是银楼地下库房的钥匙。"阿月用银箔裹住钥匙,"当年你祖父把痋脉核心藏在…"她突然噤声,因为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成天贴着木窗缝隙往下看。天井那口镇宅青铜缸正在往外漫黑水,水面浮着九个刻生辰八字的陶罐。当第七个陶罐沉没时,缸底突然伸出只裹满痋虫的手,指节上套着成家掌印人专用的翡翠扳指。
"是三叔公!"成天认出扳指内侧的暗记。二十年前主持分家的三叔成守礼,就是在银楼查账时突然暴毙,尸体失踪至今。
阿月突然将五色绳甩向房梁:"闭气!"成天条件反射屏住呼吸,看见梁上灰尘组成张狰狞的人脸——正是当年银楼大掌柜林茂才,他在母亲失踪后突然发疯,用青铜剪子绞断了自己舌头。
灰尘人脸突然张口喷出银砂,砂粒在空中聚成把剪刀形状。成天挥剑劈散的瞬间,账房内的青铜算盘突然炸裂,三百零六颗算珠暴雨般射向二人。阿月甩动银链织成网幕,珠链相撞迸出青色火星:“这是痋虫卵化的阴火!”
成天趁机扑向暗格,用钥匙划破掌心按向墙壁。血手印触及的位置,砖缝突然渗出桂花头油的香气。墙面轰然洞开,露出条向下的石阶,石阶表面结满冰霜,每个冰晶里都封着只振翅的青铜铃。
"九龙锁阴阶。"阿月用银链试探冰面,"每阶对应洛阳水脉一道支流,踏错一步就会引发…"她突然拽住成天后领,因为石阶突然翻转成流沙,沙粒中伸出无数裹着银镯的婴儿手臂。
成天挥剑斩断最近的银镯,镯内突然喷出黑雾。雾气中浮现出母亲生产的画面:接生婆手里的青铜剪正在剪脐带,剪下的那段脐带突然变成痋虫,钻进了婴儿后颈的铜钱烙印。
"天儿看头顶!"阿月突然惊叫。成天抬头看见天花板垂下二十根红绳,每根绳上都系着银楼特制的长命锁。当他的血珠溅到最近那根红绳时,整层银楼突然响起婴儿啼哭,锁面浮现出他生辰八字的血痕。
成天突然感觉后颈烙印灼痛。他扯开衣领,铜钱纹正在吸收红绳上的黑气:“这是换命锁!阿月,砍断东南角那根墨斗线!”
银链绞断墨斗线的刹那,所有长命锁突然调转方向。成天趁机将铜钱剑刺入地面裂缝,剑身发出龙吟。地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逐渐汇聚成完整的水脉图——九个阵眼位置正在渗出银砂,砂粒组成母亲留下的血字:开银锁,见真章。
当钥匙插入地下室铁门锁孔的瞬间,成天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转身看见三叔公的腐尸正从青铜缸里爬出,翡翠扳指里钻出条双头痋虫。阿月甩出五色绳缠住腐尸脖颈:“我拦住这些,你快下去!”
地下室寒气扑面。成天举着防水手电筒,光束扫过墙上成排的青铜匣。每个匣面都刻着洛阳地名,当他打开刻着"老茶楼"字样的匣子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片染血的金叶子——正是当年茶楼伙计们失踪时身上带的买命钱。
最深处铁柜突然传出抓挠声。成天用钥匙打开三重铜锁,柜门弹开的刹那,二十套婴儿襁褓如雪片般涌出。每件襁褓都绣着镇水纹,内衬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全部都是惊蛰日的子时。
"这是…"成天抓起最底下那件染血的襁褓,摸到夹层硬物。撕开棉絮,里面藏着半块青铜镜,镜背阴刻着成家族徽与沈月榕的名字。当他用血手印按住族徽时,镜面突然映出母亲被铁链锁在井底的画面,井壁刻满镇水咒文。
镜中母亲突然抬头,嘴唇开合说着什么。成天贴近镜面,听见模糊的耳语:"…银楼地基…九口锁龙井…"画面突然扭曲,映出林掌柜狰狞的脸:“沈月榕这个疯子,居然把阵眼藏在…”
镜面轰然炸裂。成天护住头脸后退,发现碎片中嵌着张发黄的契约。当他展开契约,看见祖父成守业的签名正在蚕食母亲的指印,而契约内容赫然是"甲戌年惊蛰,以嫡孙成天为祭,改换痋脉主位"。
银楼突然剧烈震颤。成天攥着契约冲回地面,看见阿月正用银链绞住三叔公的腐尸。腐尸后背裂开,钻出九条裹着银砂的痋虫,虫身浮现出茶楼、码头等九处阵眼的虚影。
"契约是反的!"成天将铜钱剑刺入契约,"祖父签名用的是守宫血,娘按的是朱砂印!"血光中,契约背面显现出母亲的字迹:“九龙倒转,以母代子。”
整座银楼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二十枚长命锁同时炸裂,锁芯里飞出的银砂在空中组成九道水龙。当水龙冲入地下室方向时,地基深处传来井链断裂的脆响。成天望着逐渐崩塌的银楼,突然在烟尘中看见母亲的身影——她正将染血的桃木梳插入某处机关,转头对他露出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