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棉絮在锈蚀的铁门框上结网,苏砚心用断齿的钥匙划开纺织厂封条。林一踹门的动静惊飞檐角乌鸦,黑色羽毛打着旋落在"安全生产"的褪色标语上,溅起经年积灰。
"八六年停产的厂子,监控早烂成渣了。"林一拧亮强光手电,光束扫过墙上泛黄的考勤表,突然定格在某个名字——林秀兰,1985年3月7日画着鲜红叉号。
姜婆婆的铜烟杆敲了敲消防栓:“你母亲出事那天,厂里停了七台细纱机。”
苏砚心蹲身抹开地面浮灰,露出暗红色星芒图案:"井宿对应东井,主水利。"她掏出浸透的当票存根,第二处星标正指向废弃的锅炉房,“但水属阴,要配金镇之。”
"金?"林一踢开挡路的纺锤,“这破厂最值钱的就剩铁窗框。”
穿过落满棉絮的走廊时,苏砚心腕间的星月菩提突然绷直。黑暗深处传来细密的机杼声,像是二十台纺车在午夜同时启动。林一后背的胎记突突跳动,缺失的第三颗星位置渗出细密血珠。
"闭气。"姜婆婆突然撒了把香灰。飘散的灰烬在通风口形成漩涡,隐约可见穿着工装的透明人影推着纱车往返穿梭。最末端的女工转头微笑,半张脸还粘着棉絮。
林一牙齿打颤:“那是我妈年轻时的照片…”
"别对视!"苏砚心将铜钱按在他眼皮上。冰凉触感刺得林一激灵,再睁眼时人影已消失,只剩满地棉絮拼成的井宿星图。
锅炉房的铁门栓着七道锁,每把锁都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姜婆婆的烟灰抹过锁眼,锈蚀的锁舌突然渗出黑血:“七煞锁魂,要活人阳气。”
林一撸起袖子就要咬手指,被苏砚心拍开:"莽夫!"她取下林一颈间挂着的青铜量天尺,在第二颗星位蘸了血,依次划过七把锁。当啷声接连响起,门缝溢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霜花。
三十年前的锅炉静静矗立,炉膛里塞满发黄的工资条。苏砚心罗盘磁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炉顶的铸铁盖:“水位藏金,金气化煞。”
林一攀着铁梯往上爬,铁锈簌簌落进后颈:"这玩意死沉…卧槽!"铸铁盖突然翻转,将他吞进炉膛。跌落瞬间,他看见密密麻麻的铭文爬满内壁——全是林秀兰的名字,每个字都用铁水浇铸。
"天地为炉!"姜婆婆烟杆猛敲炉壁。回声激荡中,林一后背胎记骤然发亮,缺失的第三颗星位置浮现纺织梭虚影。苏砚心甩出星月菩提缠住铁梯,十八颗珠子半数亮起幽蓝星芒。
林一抓着手电乱照,光束扫过某处时突然停滞。炉膛夹层里嵌着枚生锈的顶针,针眼穿着褪色的红线,线上串着七粒青金石。
"别碰!"苏砚心的警告晚了一步。林一扯断红线的刹那,锅炉突然剧烈震颤,三十年前的蒸汽警报凄厉长鸣。滚烫的铭文开始融化,铁水在地面汇成血色溪流,溪中浮沉着女工们的残影。
姜婆婆往溪中抛了枚顺治通宝:"铁水锁魂,要金器引路。"铜钱沉底处突然升起气泡,托着枚银亮的纺织梭浮出水面。林一伸手去捞,指尖却被灼出水泡。
"你母亲用过的。"苏砚心将青铜量天尺浸入铁水,第三颗星位突然凹陷,“这是苏家打造的引魂梭,需至亲血脉唤醒。”
林一咬牙将冒血的手指按在凹槽。纺织梭突然飞旋,割破他手腕的同时,将喷涌的鲜血绘成井宿星图。锅炉底部轰然洞开,露出浸泡在铁水中的青铜匣,匣面二十八宿图里的鬼宿方位,嵌着粒青金石。
"第三颗命星!"苏砚心刚要取物,铁水突然化作巨手抓来。姜婆婆的烟灰撒成星斗阵,却见铁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安全生产奖状,获奖人正是林秀兰。
林一突然发狠,整个人扑进铁水:"妈——!"诡异的是炽热铁水触到他胎记蓝光竟自动分开,青铜匣被他牢牢抱在怀中。缺失的第三颗星归位刹那,锅炉房墙皮剥落,露出用血描画的巨型贪狼星图。
"小心!"苏砚心拽着林一滚向角落。星图中蹿出七条铁链,每条都拴着穿工装的焦尸。姜婆婆的铜烟杆敲击地面,震落天花板藏着的黄符雨——每张符都画着林一的生辰八字。
焦尸突然齐声嘶吼:"还我命来!"林一摸到半截铁管正要拼命,却见苏砚心将引魂梭刺入自己掌心。染血的梭子突然化作流光,在焦尸间织出银色星网。
"八六年三月初七,细纱车间起火。"苏砚心抹了把嘴角血渍,“你母亲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锁在更衣室活活烧死的。”
林一瞳孔震颤,怀中青铜匣突然发烫。匣面浮现水波纹路,映出当年场景:年轻版的周慕白正在更衣室门锁上缠红布,七个女工机械地往门上泼汽油。
"她们被借了命。"姜婆婆咳嗽着指向焦尸脐带,“七星借寿的活桩子。”
星网收拢时,焦尸化作飞灰。苏砚心将青铜匣按在林一后背,第三颗命星归位的蓝光中,浮现出纺织厂地下管道的星象图。缺失的第四颗星方位,指向江对岸的旧货市场。
暗处突然传来鼓掌声。周慕白的身影在蒸汽中若隐若现,手中盘着的核桃换成纺织梭:“苏姑娘可曾想过,为何七星棺专挑林家下手?”
"因为你们都是…"苏砚心话未说完,周慕白突然炸成棉絮。纷纷扬扬的絮团中,传来他最后的嗤笑:“去问问姜老婆子,三十年前谁在细纱机里做了手脚。”
林一霍然转头,却见姜婆婆正在焚烧那些黄符。火光映着她颤抖的皱纹,仿佛突然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