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秦岭山脉的褶皱,林砚被阿蛮的藤蔓甩出地宫裂口时,后脑勺重重磕在裸露的树根上。腐殖土混着雨水灌进鼻腔,他呛咳着睁开眼,发现山体滑坡形成的沟壑里爬满青铜色苔藓,每片苔藓都在雨滴敲打下泛起涟漪状的星纹。
"快走!"阿蛮拽着他钻进冷杉林,军靴碾碎的枯枝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林砚回头望去,塌陷的地宫裂口正在渗出荧绿色雾气,那些雾气凝成戴傩面的孩童,踩着青铜铃铛追逐而来。
两人在盘根错节的林间狂奔,腐烂的松针下不时拱起青石砖角。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星图胎记的裂痕蔓延至耳后,他能清晰听见地底传来的编钟声——那是九尸还阳阵启动的征兆。
"前面有亮光!"阿蛮突然刹住脚步。穿过雨幕,隐约可见半山腰有座石板屋,屋檐下垂挂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林砚记得这种形制的铜铃,父亲书房那本《秦岭葬制考》里记载过,这是唐代守陵人后代才会使用的六孔镇魂铃。
石板屋里钻出个佝偻身影,老式煤油灯照亮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老人举起猎枪对准二人,枪管上缠着的红布条写满殄文:“山魈领路,生人回避。”
"我们是省考古队的!"阿蛮亮出证件,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钢印上。老人凑近灯下细看时,林砚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玉扳指,玉色与母亲那枚断成两截的陪葬玉珏如出一辙。
老人突然抓住林砚手腕,煤油灯几乎要燎着他的睫毛:"双瞳现世…你是林教授的儿子?"他的疤脸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二十年前那场大雨,你父亲抱着襁褓来找我,说要把破军星锁在秦岭龙脉里…”
石板屋内的景象让林砚倒吸冷气。四面墙上钉满泛黄的考古手稿,中央木桌摆着个青铜浑天仪模型,二十八宿的位置镶着带血槽的玉片。最骇人的是北墙挂着的巨幅星图,北斗七星的破军星位赫然贴着林砚周岁照。
"叫我老陆就行。"老人从陶罐里舀出浑浊的液体,"你父亲在我这存了些东西。"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桌面的刀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突然蠕动起来,拼成《葬星录》三个古篆字。
阿蛮的藤蔓突然绷直,剧毒花粉在空气中炸开绿色荧光。老陆猛地掀翻木桌,浑天仪模型坠地瞬间,地底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林砚看到自己的周岁照开始渗血,破军星位的血珠沿着星图纹路爬行,最终汇聚在北极星位置凝成血字——甲子年七月初七。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六!"阿蛮的惊呼被突如其来的山崩声淹没。整座石板屋剧烈摇晃,老陆拽着二人滚进墙角的暗道。塌陷的地板下方露出青铜浇筑的甬道,壁上浮雕的傩戏图正在流血泪。
林砚的胎记突然灼痛,那些星纹裂痕竟与甬道壁画产生共鸣。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某个戴牛角傩面的力士浮雕,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摆满陶瓮的密室。每个陶瓮腹部都凸出人脸形状,瓮口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这些是…活人葬!"阿蛮的藤蔓卷起个陶瓮,裂纹中露出半截森森指骨。老陆却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陶瓮重重磕头:“当年林教授借秦岭七十二洞布北斗锁魂阵,这些都是阵眼…”
密室外传来青铜器摩擦声,林砚贴在墙缝窥视,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九具与他容貌相同的尸骸正从地宫裂缝爬出,每具尸骸心口都钉着刻星刀,刀柄缀着的玉坠正是母亲那对玉珏的碎片。
"九尸还阳阵成了!"老陆突然暴起掐住林砚脖子,疤脸下的肌肉诡异地蠕动,"就差你这双破军瞳…"阿蛮的藤蔓绞住他手腕时,林砚看到老陆后颈浮现出北斗七星刺青,第七颗星的位置嵌着枚青铜钉。
混战中,林砚撞翻了某个陶瓮。瓮中骨灰倾洒在青铜甬道上,竟自动排列成星图轨迹。当他下意识踏着星位后退时,整条甬道突然亮起幽蓝磷火,壁画上的傩面全部转向他,獠牙开合间涌出成群青铜甲虫。
"走乾位!"阿蛮甩出藤蔓缠住横梁,带着林砚荡向甬道深处。青铜甲虫振翅的声浪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些虫群扑在陶瓮上,瞬间将尸骨啃噬成灰。
前方出现岔路口时,林砚的胎记突然发烫。左侧通道传来父亲哼过的摇篮曲,右侧飘着母亲常用的沉香味。阿蛮刚要往右,林砚突然扯住她手腕:“是尸香!我在陈九章的罗盘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他们冲进左侧通道的瞬间,岩壁渗出黑色黏液。林砚的登山靴踩到某种柔软物体,低头看见满地都是胎膜状的透明物质,每个膜囊里都包裹着未成型的婴儿,脐带末端系着刻星刀。
"这是北斗养尸胎…"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的研究笔记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二十年前那支考古队根本不是被盗墓贼所害,而是父亲在用活人祭炼七星煞——等等,那母亲为什么…
前方豁然开朗,巨大溶洞里矗立着青铜浇筑的北斗七星柱。每根星柱都缠着铁链,锁着具戴傩面的尸骸。天枢位的铁链突然崩断,那具尸骸的面具脱落瞬间,林砚看到的是老陆的疤脸。
"小心!"阿蛮推开林砚,藤蔓与扑来的尸骸撞个正着。尸骸心口的刻星刀突然飞出,擦着林砚的耳畔钉入岩壁。刀柄玉坠炸裂的瞬间,林砚的胎记裂痕突然愈合,星纹光芒照亮洞顶隐藏的星图。
那根本不是北斗七星,而是用血绘制的破军吞月图!林砚突然明白父亲真正的布局——九尸还阳阵不过是幌子,真正要做的是用破军双瞳激活秦岭龙脉,把整条山脉炼成镇魂钉!
溶洞开始塌陷时,林砚拽着阿蛮跳进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中,他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傩面,每个面具的獠牙都咬着一截指骨。当他的血滴落在某个面具上时,整条暗河突然亮如白昼,河床裂开处升起青铜祭坛,坛上星晷的晷针正指向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