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咸涩的锈气漫过盐山,苏砚心踩着发脆的盐霜走到井台边。八角形的井台嵌着二十八枚青铜钱,钱眼处凝结的盐晶在朝阳下折射出星芒。林一摸着井栏上暗红的抓痕,指甲缝里还卡着发黑的碎米——正是父亲惯用的辰州朱砂米。
"这是镇煞钱。"苏砚心用墨斗线丈量青铜钱方位,"井宿纹对应惊门,令尊当年在此布过七星锁魂阵。"她突然拽住要探头看井底的林一,“别碰井水!”
井底突然泛起血沫,浮出半截裹着盐霜的竹简。林一用鱼骨杖挑起竹简,简面"盐不入酉"四字被朱砂描得猩红,背面绘着倒悬的星轨图。苏砚心将竹简浸入雄黄酒,墨迹遇酒显露出暗格,掉出把锈蚀的铜尺——尺身刻满腌魂咒。
"量天尺。"她指尖抚过尺尾的井宿纹,"你父亲用这个丈量腌魂阵的阵眼方位。"尺头突然指向井台东北角,那里的盐霜比其他方位厚三指有余。
林一耳后星纹突然刺痛,金线沿着脖颈爬上铜尺。当他用鱼骨杖撬开盐霜时,井台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倒悬的青铜棺。棺身缠着三十六道浸血麻绳,每道绳结都卡着枚发黑的薏米。
"坎位退七步!"苏砚心甩出墨斗线缠住林一腰带。青铜棺盖应声而开,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成串腌菜坛,坛口封泥印着林守义的手印。最中央的陶罐突然炸裂,飞出的青铜钥匙正与阴阳匙缺口吻合。
钥匙插入井壁锁孔时,整座盐井突然倾斜。苏砚心拽着林一滚进突然出现的暗道,后背撞在滑腻的盐砖上。暗道两侧嵌着人面盐雕,每张人脸嘴里都含着盏鱼油灯,火苗却是诡异的青白色。
"踩着我的影子走。"苏砚心将墨斗线系在量天尺上,"这些盐雕是活人浇卤水制成的镇物,灯灭会触发机关。"她话音刚落,某盏灯突然被风吹灭,盐雕嘴里立即射出浸毒的鱼骨针。
林一用鱼骨杖击落暗器,杖头突然吸附在某块盐砖上:"苏姑娘,这块砖的咸味不对。"他耳后星纹的金线钻入砖缝,竟拽出捆用油纸包裹的《星枢秘录》残卷。书页夹着半张黄表纸,绘着未完成的星轨图。
"令尊的手稿。"苏砚心蘸着雄黄酒在纸面画符,"这是腌魂阵的阵图,缺了…"符咒突然自燃,火光照出墙壁暗藏的星宿图。她将量天尺按在虚危二宿之间,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方沸腾的卤水池。
池中浮着九具青铜兽首,兽嘴叼着不同星宿方位的青铜钱。林一怀里的阴阳匙突然发烫,匙身鱼脂融化后显露出微雕星图:“父亲在星图旁写着’以尺量天,以盐锁魂’。”
苏砚心将量天尺抛入卤水池,铜尺遇水竟直立悬浮。当阴阳匙插入尺尾锁孔时,池底突然升起盐晶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褪色的红绳结。林一数到第七阶时,脚下突然传来木板断裂声——台阶下竟埋着具裹盐尸,尸身右手紧攥着发霉的腌菜坛。
尸身耳后的井宿纹与林一脖颈上的金线产生共鸣。当他触碰腌菜坛时,坛口封泥突然裂开,涌出大股发黑的糯米。苏砚心甩出三枚铜钱击碎坛身,碎陶片中飞出张浸油的星图,图上标记着"癸水位,子时殒"。
"退后!"她突然拽着林一滚下台阶。盐尸突然暴起,裹着盐壳的手抓向星图。苏砚心抖开《星枢秘录》残卷,书页遇卤水显露出反写的腌魂咒。当咒文映在盐尸面部时,尸身突然僵住,耳后井宿纹渗出黑血。
林一用鱼骨杖挑开盐尸衣襟,露出胸口暗藏的青铜匣。匣面锁孔形如翼宿星图,正是阴阳匙缺失的最后部件。当他将三把钥匙叠合插入时,青铜匣突然炸开,迸出的不是秘宝而是成串发光的盐晶。
盐晶在空中组成倒悬的星锁阵,阵眼处浮现林守义的虚影。虚影握着量天尺指向卤水池底:"…周师弟的腌魂咒改自《鲁班经》,需用…"话音未落,虚影突然被鱼骨针击散,池底传来周慕白的冷笑。
"师兄倒是会藏。"声音在盐窟回荡,“把阵眼藏在亲生儿子的命纹里…”
林一耳后星纹突然暴长,金线缠住阴阳匙刺向卤水池。苏砚心将雄黄酒泼向池面,酒液遇盐燃起幽蓝火焰。当火焰映出池底倒影时,两人同时惊住——倒影中的盐窟竟是完整星锁阵,而现实中的阵图却是残缺镜像。
"乾坤倒转局中局。"苏砚心将量天尺插入池底,“林一,念《腌魂破阵诀》!”
青年跪在星图中央,耳后金线已蔓延至全身。当他念出"云梦归墟,星锁镇魂"时,池中卤水突然倒流,裹着盐晶形成巨大的井宿图。周慕白的惨叫从池底传来:“师兄你竟然用亲子作阵眼…”
盐窟开始崩塌时,苏砚心拽着林一冲向暗道。量天尺在身后化作青铜屏障,将涌来的卤水与盐尸阻隔。两人跌出井口时,朝阳正照在盐山顶端,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座新垒的盐坟,坟头插着林守义惯用的鱼骨杖。
林一拔出鱼骨杖时,坟堆突然塌陷,露出下方青铜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八个腌菜坛,坛底用朱砂写着星宿方位。苏砚心打开中央陶坛,坛内油纸包着完整的《星枢秘录》,书页夹着张泛黄的全家福——幼年的林一正在父亲怀里玩量天尺。
"令尊把真阵图藏在回忆里。"她将照片浸入雄黄酒,"周慕白能篡改星轨,却改不了血脉相连的…"话未说完,照片背面的星图突然发光,在林一掌心灼出完整的井宿纹。
盐山远处传来乌篷船的摇橹声,老船公的腌魂调混在晨雾里。苏砚心将量天尺系回腰间,墨斗线在盐坟周围布下新阵。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井台青铜钱突然齐齐转向,钱眼处的盐晶汇聚成箭头,直指东南方某处河湾。
那里,新的星图正在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