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井底天机

秤骨潭水面浮起的细碎银鳞，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万千星点。苏砚心指尖捻着赎当书残页，孔雀蓝字迹在潭水倒影里扭曲成嘲风兽形状——那对青铜兽首正衔着通天井口的翡翠指环，环内浮凸的星图缺失处，恰好能嵌进林一胸口的河图纹。
“周绮罗的赎当书是幌子。”
沈婆用断篙挑起潭底淤泥，浑浊的水面突然映出通天井全貌。井口九层青石垒成北斗状，每块石料缝隙都渗出腌制酸浆，“井底那口双耳瓮，才是真正的阴阳秤砣。”
林一扯开黏在胸口的湿衬衫，河图纹最亮的星位正对井底。昨夜撕裂的皮肉渗出银鳞状结痂，稍一触碰就浮起周绮罗梳妆的残影：“铜锁里的残魂在蚕食星图。”
苏砚心将雄黄酒泼向六壬盘。天池磁针逆旋三周后，突然指向井口嘲风兽左眼：“卯时三刻，井水倒灌阴阳。要破瓮中局，得先解翡翠指环的离魂咒。”
三人踩着湿滑的井沿下行。青石内壁布满指节大小的孔洞，每个孔中都塞着褪色的端午绳。林一拽出截绳头，腐烂的艾草味里裹挟着童谣：“青铜双耳瓮，盐卤镇魂骨，七寸红绳缠银锁…”
“别碰绳结！”
沈婆竹篙扫开林一手中绳头。断茬处突然涌出黑水，在地面蚀出"癸未"字样：“这些是周家女儿的离魂索，每根都缠着未嫁女的八字。”
井底寒气刺骨。苏砚心摸出五枚咸丰重宝，铜钱落地时组成坎卦。卦象中心的井水突然沸腾，浮起二十八片翡翠残片——每片都映着林氏族人的生辰在相互吞噬。
“坎宫生变。”
沈婆将竹篙插入沸腾处，篙身藤纹突然暴起血筋：“午时之前不破阵，这些翡翠要化成噬魂钉了。”
林一胸口的河图纹突然凸起。星图纹路渗出银浆，在井壁投射出完整紫微垣。苏砚心疾步踏过星位，六壬盘磁针随着她的脚步震颤：“艮位缺了辅星，那口瓮在东北角！”
阴风卷着腌菜味扑面而来。五口青铜双耳瓮呈梅花状排列，瓮身缠满浸透黑油的端午绳。居中那口瓮盖微启，缝隙里垂落的不是腌菜，而是成绺掺着银丝的白发。
“周绮罗的离魂瓮。”
沈婆用断篙敲击瓮身，沉闷回响里夹杂着女子哼唱。老妇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暴起青筋：“五口瓮对应五行，要破阵得按生辰借命。”
苏砚心抓起把翡翠碎屑洒向空中。碎屑吸附在东南角瓮身，拼出"乙卯"二字：“林一，站到震位，用河图纹引星火。”
林一刚触及震位青砖，胸口星图突然射出青光。五口瓮同时震颤，居中那口的白发如活蛇般窜出，发梢卷着的翡翠指环正对林一眉心。沈婆竹篙横扫，五铢钱串突然散开，将白发钉在"壬戌"方位。
“午时到了！”
苏砚心将雄黄酒泼向六壬盘。酒气蒸腾间，井底浮现周绮罗梳妆的虚影——铜镜里映着的不是人脸，而是那口双耳瓮的内壁。
林一扯开缠上手腕的白发，发丝间坠落的银锁刻着他祖父名讳。锁眼涌出的不再是端午绳，而是浸泡百年的合婚书碎片，褪色的"永结同心"被朱砂改成"镇魂锁命"。
“快用赎当书！”
沈婆突然咳出黑血，老妇人喷在竹篙上的血珠凝成卦象：“兑宫水位暴涨，这些白发在改阴阳秤的准星！”
苏砚心展开赎当书按向瓮盖。封泥上的翡翠指环纹突然活过来，环内星图与林一胸口的河图纹重叠。井底青砖轰然塌陷，露出个丈许宽的腌菜池，池底沉着九口缠银锁的陶坛。
“戊寅年的腌魂坛…”
沈婆竹篙挑起最近那口陶坛。坛身裂缝渗出糯米浆，浆液中浮着林一父亲年轻时的虚影——画面里的林父正将铜锁系在镇水兽脖颈，锁合瞬间，兽眼翡翠突然映出周绮罗梳头的背影。
林一突然按住抽痛的太阳穴。记忆如腌菜汁般酸涩翻涌，五岁那年见过的翡翠梳子，竟与虚影中周绮罗手持的完全一致：“那把梳子…在我家祖祠供桌下！”
腌菜池突然沸腾。陶坛接续炸裂，涌出的不是腌菜而是成团纠缠的白发。苏砚心甩出五帝钱镇住震位，铜钱在池面弹跳着组成坤卦：“艮宫水位倒灌，快用翡翠指环定星位！”
沈婆的竹篙突然测向东北方。第五道血痕漫过篙头刻度的"亥"位时，老妇人浑浊的瞳孔骤缩：“阴阳秤要归位了！”
林一咬牙将铜锁按进胸口。皮肉撕裂声中，河图纹最亮的星位脱离身体，带着血肉星图嵌入翡翠指环。苏砚心脚踏天璇位，六壬盘磁针突然垂直立起，将井底星图投射到腌菜池。
“甲子年典当的因果…”
周绮罗的虚影从池底浮起，孔雀蓝旗袍襟口的盘扣突然崩开，“就用林氏嫡脉的血来赎回吧！”
二十八只银锁从陶坛中射出。锁眼涌出的端午绳缠住林一四肢，绳结处银锁刻着的生辰，竟与他父亲笔记中的死亡时辰完全吻合。沈婆折断竹篙，篙芯涌出的不是竹膜，而是浸泡雄黄酒的红绳。
“渡河人的捆仙索！”
老妇人将红绳抛向苏砚心：“缠住她的守宫砂！”
苏砚心凌空接绳。红绳触到周绮罗虚影的刹那，孔雀蓝守宫砂突然化作流光钻向井口。六壬盘天池水银逆流成瀑，将残魂逼入铜锁。翡翠指环突然碎裂，环内星图化作流萤没入林一胸口。
腌菜池恢复平静时，九口陶坛已化作齑粉。沈婆用断篙挑起池底残片，青瓷片上赫然刻着今日的干支。林一瘫坐在潮湿的青砖上，愈合的河图纹里多了枚翡翠星痕。
“周绮罗要赎的不是债…”
苏砚心抚过林一胸口的星痕，“而是被困在姻缘局里的自己。”
井外传来闷雷声。秤骨潭水面浮起的新星图中，纠缠的龙凤纹终于归位。沈婆望着潭东冒出的翡翠烟柱，突然将断篙指向百里外的周家祖坟：“真正的阴阳秤，还在腌魂井里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