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井眼星钉

腌菜池底塌陷的天坑里，二十八根青石柱泛着水光。每根石柱顶端的人面陶灯正缓缓渗出灯油，油珠顺着柱身蜿蜒成星斗纹路。苏砚心鞋底沾着未干的铜汁，踩在石柱间的苔藓上发出"咯吱"轻响。
"二十八宿钉水眼，周绮罗真是好狠的手笔。"沈婆用竹篙敲击最近的石柱，柱顶陶灯应声裂开道缝，露出灯油里泡着的银鱼鳞，“你们看鳞片纹路——”
林一弯腰捡起片鱼鳞。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边缘细密的纹路竟与林家祠堂横梁的榫卯纹如出一辙：“这是镇水兽的护心鳞！”
苏砚心将六壬盘置于坑底水洼。盘面天池水银突然沸腾，在二十八宿方位凝成冰晶："这些石柱对应星宿方位，但奎木狼移位，井鬼二宿倒悬…"她突然抬头望向东南角的石柱，柱顶陶灯的人面正缓缓转向众人。
沈婆竹篙横拦："别碰倒影！"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抖落些陈年艾草灰撒向水面，“井眼通幽冥，这些人面灯都是周绮罗养的阴媒。”
灰烬落水刹那，二十八根石柱同时震颤。陶灯人面突然裂嘴怪笑，灯油里浮起密密麻麻的抓周帖。苏砚心甩出五铢钱钉住最近的一张，浸油的朱砂批语赫然是"林周合籍，子嗣承灾"。
"当年合婚契的阴债。"林一攥紧铜锁，锁眼突然射出道青光，直指天坑中央的石柱，“那根石柱有林家祠堂的香火气！”
三人涉水靠近中央石柱。柱身苔藓下隐约露出八卦纹，但乾位刻着口倒悬的腌菜缸。苏砚心用银簪刮开青苔，发现缸身纹路竟与青铜瓮上的镇魂咒同源：“这是阵眼，周绮罗用林家祖祠的香火镇着水眼。”
沈婆突然剧烈咳嗽。老妇人从竹篙尾端拧开暗格，倒出把混着鱼骨的糯米：“九年前中元节取的祭江米…林小子，用你的血拌了抹在柱上！”
林一咬破指尖。血珠坠入糯米的瞬间，坑底突然卷起腥风。二十八盏陶灯同时熄灭，灯油在石柱间汇成条黑河。苏砚心将六壬盘浸入黑河，盘面磁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北方的井壁。
"坎宫移位，生门在贲卦位！"她抓起把糯米撒向东北。沾血的米粒遇水膨胀，竟在空中拼出残缺的河图，“沈婆，竹篙测水位！”
老妇人将竹篙插入黑河。篙身入水三寸便再难下沉，篙尾绑着的红绳突然自行解开，在河面铺成八卦图形：“水下有东西托着！”
林一突然捂住胸口。河图纹泛起灼痛，铜锁挂坠自行飞向东北井壁。锁身嵌入青砖缝隙的刹那，井壁轰然洞开，露出条斜向下方的甬道。腐臭味混着腌菜汁涌出，隐约可见甬道尽头有青光浮动。
"是镇水兽的翡翠眼。"苏砚心捻诀护住心脉，六壬盘悬在身前开路，“甬道里铺的是化骨盐，踩错步就会融了脚筋。”
三人贴壁而行。林一发现两侧砖缝塞满鱼鳃骨，每片骨头上都刻着生辰八字。当他踩到第七块青砖时，砖下突然传来孩童嬉笑：“哥哥，我的抓周帖好看吗？”
"闭耳窍！"沈婆甩出竹篙击打砖面。篙尖震碎的鱼骨里迸出朱砂粉，在空中凝成"戊寅年忌"四个血字，“周绮罗养的伥鬼，专噬林家嫡脉的阳气。”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百丈宽的溶洞里悬着九口青铜缸，缸身缠绕的红绳已呈暗褐色。中央石台上跪坐着具穿嫁衣的骸骨，双手捧着的翡翠碗里盛满银鱼，鱼眼全被换成林家人的铜锁碎片。
"这才是真正的腌魂井眼。"沈婆竹篙点向骸骨发髻，褪色的银簪突然掉落，簪尾刻着《分水咒》残篇，“周绮罗把自己炼成阵枢，九口腌魂缸镇着三江九潭的水脉。”
苏砚心绕到石台后方。骸骨脊椎钉着七枚桃木钉，钉身刻满倒写的星宿名：“奎木狼钉尾闾，井木犴封玉枕…她这是要逆改星宿方位！”
林一突然踉跄跪地。铜锁挂坠自行飞向翡翠碗，碗中银鱼疯狂跳动，鱼鳞映出父亲当年系锁的画面。虚影中的林父突然转头，瞳孔里映着周绮罗梳头的背影：“砚心！碗底有破阵的…”
骸骨突然暴起。嫁衣袖中飞出九根红绳，精准缠住九口青铜缸。缸口封泥同时炸裂，涌出的不是腌菜汁，而是粘稠的黑血。沈婆将竹篙插入血泊，篙尾浮起的泡沫里浮现守宫砂婆婆的脸：“师姐，你终于来找我了？”
"阴魂不散！"老妇人扯断腕间红绳抛向血泊。绳头系着的铜钱突然立起，在血面划出敕令符，“林小子，用铜锁开翡翠碗！”
林一扑向石台。铜锁嵌入碗底的瞬间，九口青铜缸同时倾覆。黑血汇成河图纹路，骸骨周身的桃木钉接连崩飞。苏砚心甩出六壬盘接住飞溅的黑血，盘面磁针引动血珠凝成星图：“震位有缺口！”
沈婆突然跃入血河。老妇人踩着浮沉的铜钱逼近骸骨，竹篙尖沾着的艾灰抹向嫁衣：“周绮罗，该还林家的腌魂债了！”
骸骨发出刺耳鸣啸。溶洞顶端坠下无数粽叶，叶面朱砂符咒遇血即燃。苏砚心拽着林一滚向石台后方，六壬盘堪堪挡住飞溅的骨渣：“碗里的银鱼要化蛟！”
翡翠碗轰然炸裂。九条银鱼在空中首尾相连，鱼鳞拼成的河图竟与林一胸口的纹路重合。沈婆竹篙横扫，篙尾红绳缠住鱼阵中央：“快！用终南山的星钉诀！”
苏砚心咬破舌尖。血珠喷在六壬盘上，磁针引动血雾凝成七枚星钉。随着她手诀变换，星钉依次钉入银鱼七寸：“天枢锁角，天璇定亢…给我散！”
鱼阵应声溃散。骸骨嫁衣突然褪色成惨白，翡翠碗碎片中浮起张泛黄的婚书。林一抢在血河淹没前抓住婚书，浸血的朱砂批注显露真容：“林周嫡脉骨血相融，可化九渊为通天河——原来是要用我们炼引魂舟！”
溶洞开始坍塌。沈婆拽着两人冲向甬道，老妇人竹篙点地三寸："跟着篙尾铜钱走！"身后传来周绮罗的尖笑，九口青铜缸沉入血河，河面浮起二十八盏人面灯。
三人跌出井口的刹那，天坑彻底塌陷。月光下，方圆百丈的地面浮现出完整的河图星象，二十八宿方位各有一枚铜锁虚影。
"周绮罗的局还没完…"苏砚心擦去六壬盘上的黑血，盘面天池水银凝成个"卯"字，“下一个阵眼在林家祠堂。”
沈婆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将竹篙折成两段：“辰时三刻，该去会会守宫砂老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