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梳妆惊魂

晨雾裹着青砖老巷，周家老宅的滴水檐结着蛛网，檐角镇兽被酸雨蚀得只剩轮廓。苏砚心将六壬盘贴在褪色的门神画上，磁针正对门环凹槽：“卯时三刻，开巽位生门。”
林一摘下铜锁按向门环。铜绿斑驳的兽首门环突然转动，锁眼射出的青光在门槛上铺成九曲纹。沈婆用竹篙挑起门缝渗出的腌菜汁，浑浊液体里浮着半片鱼鳃骨：“当心腌魂缸的怨气反噬。”
门轴吱呀转动的刹那，二十八盏人面灯笼从廊下亮起。灯笼纸泛着尸蜡黄，每盏灯面都映着周绮罗不同年龄的画像——十五及笄、二十出阁、三十扶棺，最终定格在四十岁那幅：她站在井边梳头，发梢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细小的铜钱。
"坎宫癸水位。"苏砚心指尖掠过灯笼穗子，捻下撮霉变的糯米，“这些灯笼芯是浸过离人泪的引魂香，别碰灯油。”
三人穿过回廊。天井青石板缝隙渗出暗红液体，每块石板都刻着星宿图。林一脚尖刚触到危月燕星位，石板突然翻起，露出下面泡发的粽叶。沈婆竹篙戳破粽叶，叶脉里窜出条银鱼，鱼鳞上赫然刻着林家祖坟的方位。
"周绮罗在改风水局。"苏砚心用银簪挑起鱼鳞，六壬盘天池水银凝成尖锥指向西厢房，“阴阳秤的准星…在梳妆台的铜镜里。”
西厢房门窗糊着陈年窗花，喜鹊登梅的剪纸被虫蛀成蛛网状。梳妆台积着寸厚灰尘，菱花铜镜裂成三块，镜框雕的并蒂莲被朱砂涂改成锁链纹。林一用铜锁刮开镜面蛛丝，裂缝中突然渗出桂花头油的气味。
"戊寅年制的桂花油。"沈婆沾了点油渍搓捻，“这种油要掺新娘的眉间血，周绮罗大婚时…”
铜镜突然映出虚影。年轻时的周绮罗正在对镜梳妆，银簪划过发髻时带出串火星。苏砚心将五帝钱按在镜面，钱眼恰好框住她耳垂的翡翠坠：“这耳坠是阴阳秤的秤砣！”
虚影中的周绮罗突然转头。她指尖点在镜中林一的倒影上，铜镜裂缝里突然伸出青紫色的小手，攥住林一衣襟就往镜中拖。沈婆甩出腌菜籽砸向小手，籽粒炸开的白烟里混着鱼腥味：“快割断镜面煞气！”
苏砚心抛起六壬盘。磁针引动五帝钱在镜面铺成北斗阵，天枢位正对梳妆台暗屉。林一用铜锁撬开暗屉，霉变的红绸里裹着把缠头发的铜秤——秤杆刻二十八星宿，秤砣是半枚翡翠耳坠，秤盘竟是用百枚铜钱熔铸的河图。
"这才是真正的阴阳秤。"沈婆用竹篙挑起秤砣，翡翠内部浮现周绮罗梳妆的虚影，“秤杆星宿对应三江九潭的水眼，秤盘铜钱是镇水兽的命数…”
梳妆台突然震颤。铜镜碎片飞溅中，守宫砂婆婆的虚影从镜框溢出，眉心孔雀蓝守宫砂映着秤杆青光：“师妹，你果然还惦记着《腌魂经》。”
沈婆扯断脖颈的腌菜籽串。籽粒炸开的烟雾凝成八卦阵，将虚影逼向铜秤：“师姐当年用合婚契骗林家嫡脉作秤星，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守宫砂婆婆嗤笑，银簪划过秤盘铜钱。钱眼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拼出林家祠堂的星图：“林家自愿用嫡脉血肉换百年富贵，那些婴孩的抓周帖可都写着’宜作秤星’呢。”
林一攥碎暗屉里的铜钱。钱屑割破掌心，血珠滴在秤杆星宿图上，危月燕星位突然亮起红光。苏砚心将六壬盘压向红光处，盘面水银凝成尖锥：“秤杆缺了天璇星，真正的准星在…”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守宫砂婆婆真身破顶而下，发间银簪直刺铜秤。沈婆横篙格挡，竹篙却被簪尾《分水咒》切成两截：“小心她的腌魂丝！”
无数白发从秤盘涌出。发丝缠住铜秤瞬间，梳妆台下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个丈宽的腌菜坛。坛口封泥刻着周林两家的合婚八字，坛身缠满浸过尸油的粽叶绳。
"这才是最后的腌魂坛。"守宫砂婆婆指尖挑断粽叶绳，“林家嫡脉的血肉，周家的镇水符，再加上师妹你的渡河篙…”
坛口封泥自行剥落。涌出的不是腌菜，而是上百枚刻生辰八字的鱼骨，骨片在空中拼成河图。苏砚心甩出五帝钱击打骨片，钱眼框住的鱼骨突然显现林一父亲的字迹：“戊寅年惊蛰，周绮罗启井。”
林一用铜锁按向河图中心。锁眼青光穿透骨片，映出段尘封记忆——父亲将铜锁系在镇水兽脖颈时，井底飞出二十八只银鱼，每只鱼腹都鼓着周绮罗的脸。
"原来镇水兽吃的是周家怨气！"苏砚心扯断衣襟五帝钱，铜钱在腌菜坛周围布下七星阵，“快把秤砣浸入坛中！”
沈婆趁机将翡翠秤砣抛向坛口。守宫砂婆婆银簪脱手刺穿秤砣，翡翠炸裂的瞬间，坛中涌出大团纠缠的白发。发丝缠住守宫砂婆婆，将她拽向坛底。
"师姐当年把我推下腌魂井…"沈婆突然用断篙挑起坛中白发，“可曾想过这些头发还留着你的魂印？”
白发触到断篙瞬间燃起幽蓝火。守宫砂婆婆在火中褪成半透明，体内浮现二十八根红绳——每根都系着枚林家铜锁。林一扯住红绳末端，铜锁挂坠突然射出青光：“这些锁链接着三江九潭的水眼！”
铜秤轰然倒塌。秤杆星宿图化作流萤没入地缝，梳妆台下的腌菜坛裂成碎片。苏砚心用六壬盘接住飞溅的翡翠，碎玉中浮现周绮罗梳妆的虚影：“辰时三刻，该去会会河伯了…”
晨光穿透残破窗纸。守宫砂婆婆的银簪在光中化为一滩锡水，浸透地砖的腌菜汁凝成新的河图。林一捡起块未化的翡翠碎片，内部星图指向城隍庙方向：“阴阳秤的准星，终究要对准河伯祠。”
沈婆拾起半截断篙，篙尾沾着的腌菜籽突然发芽：“周绮罗把最后的水眼…藏在了河伯娶亲的祭坛里。”
廊下灯笼接连爆裂。燃烧的灯油在空中拼出守宫砂婆婆最后的残影，她指着西厢房梁上悬挂的铜镜：“你们以为破了秤局？真正的腌魂井…才刚刚开封呢。”
铜镜碎片突然飞旋。镜面映出周家老宅地底的景象——十八口青铜瓮摆成莲花阵，每口瓮都缠着浸血的粽叶绳。苏砚心将六壬盘按向地面，磁针在瓮阵中心疯狂旋转：“坎宫生变，这些瓮在重组三江九潭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