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血契碑

青铜镜里的鬼手抓住张砚脚踝时，他看清最近那面镜子映出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爷爷张怀山跪在龙脉断首处，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放进槐木棺。棺内铺满的朱砂被血雨浸透，竟顺着婴儿胎记渗入皮肉。
"原来我才是镇物！"张砚攥着丝帛的手青筋暴起。血井里翻涌的腥气突然凝成实体，化作条被斩去龙角的赤蟒缠住他的腰。苏青梧的困灵阵被鬼手撕开缺口，骷髅的槐树枝条趁机扎进她后颈的守宫砂。
剧痛让苏青梧瞳孔泛起金芒，她反手抓住枝条冷笑："等的就是你附体！"守宫砂突然化作赤红锁链，顺着枝条爬向骷髅本体。那锁链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竟是苏家女子世代相传的血咒。
骷髅发出周文的惨叫，槐树皮寸寸剥落："你们苏家...竟在守宫砂里藏了斩仙咒！"它胸口的泥塑炸开，露出半颗跳动的槐木心，木心表面刻满周家族人的生辰。
苏青梧吐着血沫站起来，银镯碎片在掌心凝成匕首："当年你们周家刨我苏氏祖坟，把槐仙根埋进龙脉伤口，不就是为了今天？"她挥刀斩断缠在张砚身上的赤蟒，蟒血溅在青铜镜上，镜面突然映出龙脉全貌——被斩断的龙首处，赫然长着棵血槐树。
张砚的胎记突然发出龙吟，丝帛上的婚书纹样浮到半空。苏三爷挣扎着爬向血井，胸口血洞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混着槐叶的泥浆："怀山兄说得对...龙眼胎记能重启龙脉..."他独眼里滚出浑浊的泪，"雪柔被做成活葬那天，我就该把周家老宅烧了..."
井底的青铜镜同时炸裂，镜片悬浮在空中组成星图。张砚后颈的朱砂痣开始发烫，那些映着过往的镜片突然调转方向，将二十年前的画面投射到现实——暴雨中的张怀山浑身是血，正用桃木钉将苏雪柔的尸身钉进槐木棺。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嵌着一枚铜钱。
"原来祖母不是病逝..."张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幻象中的苏雪柔突然睁开眼，被铁链锁住的手指向东北方位。现实中的灵位墙应声倒塌，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张砚心口的衔尾蛇胎记。
苏青梧突然拽过张砚的手按在罗盘上："龙眼为匙，蛇印为引！"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罗盘刻痕里游走成河洛图，"周家用婚书偷换龙气，把槐仙根养在龙脉伤口三百年——现在只有你的胎记能接续龙脉！"
骷髅的槐木心突然爆开，周文的虚影从里面跌出。他西装革履的幻象在阴风中飘摇，手里还攥着半块长生牌位："张怀山那老东西...果然把秘密带进棺材了..."他怨毒地盯着张砚，"你以为续接龙脉就能灭槐仙？它早就在你血脉里了！"
血井深处传来树干爆裂声，无数槐根破土而出。根须上挂满裹着红绸的骷髅，每具骷髅的天灵盖都钉着桃木钉。张砚的胎记开始浮现槐花纹路，苏青梧见状猛地将他推向罗盘："快！龙抬头方位在寅时三刻！"
青铜罗盘突然吸住张砚的手掌，胎记里的血渗进盘面。整座祖庙的地基开始倾斜，血井中升起九尊青铜鼎。鼎身刻着张家历代先祖的名字，鼎内沸腾的却不是水银，而是凝固了三百年的龙血。
周文虚影突然扑向最近的铜鼎："有了龙血，槐仙就能..."话音未落，苏青梧掷出的银镯碎片穿透他的咽喉。虚影扭曲着消散，最后那声诅咒混在鼎鸣中："...就能借体重生..."
张砚浑身血管暴起，罗盘吸走的不止是血，还有记忆——他看见三百年前的斩龙现场，周家先祖用槐木剑刺入龙颈；看见祖父张怀山深夜潜入槐仙庙，将哭闹的婴儿替换祭品；最后画面定格在苏雪柔下葬那日，她染血的指甲在棺盖上刻下的卦象：䷮（泽风大过）。
"坎上巽下，棺椁渡劫..."张砚突然参透玄机，转身冲向苏青梧，"把我推进血井！"
九鼎同时倾覆，龙血灌入井口的刹那，槐树根须缠住张砚四肢。他的胎记与井壁龙纹完美契合，整条断裂的龙脉发出轰鸣。苏青梧握着半块龙凤佩想说什么，却被暴涨的龙气掀飞。
井底传来骨骼重组的声音，血槐树在龙血滋养下化作人形。当那张与张砚一模一样的脸探出血面时，悬在梁上的棺材全部炸开，三百守墓灵的怨气凝成锁链。
"原来如此..."槐仙抚摸着与张砚如出一辙的胎记，"当年张怀山用亲孙替换祭品，把我的元神封在龙脉——如今龙血重流，该把肉身还给我了。"
张砚在剧痛中看见真相：他的生辰八字根本是嫁接的，真正生于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甲子时的，是眼前这具槐仙化身！祖父用换命术把他做成活锁，而开启的代价竟是...
苏青梧的尖叫与鼎鸣同时响起。槐仙的手穿透张砚胸膛时，九鼎突然射出金光。井壁上浮现出张怀山用命刻下的血书："以孙为鞘，封妖三百载；待龙归位，燃骨镇乾坤。"
"爷爷！"张砚呕出的血染红槐仙手臂。那些血突然变成火油，沿着槐树纹路焚烧。苏青梧趁机抛出翡翠簪子，簪子沾上龙血后化作青龙，缠住槐仙咽喉。
槐仙在烈焰中狂笑："没用的！我的根须已经扎进..."笑声戛然而止，它惊恐地发现地底龙脉正在抽离槐根，"怎么可能！"
张砚的骨架在火中显形，每根骨头都刻着镇魂咒。他最后看向苏青梧，发现她背后的守宫砂正在消失——那根本不是守宫砂，而是被斩断的龙角图腾。
"原来你才是..."张砚未尽的话语被龙吟吞没。他的骨灰融入龙脉伤口，沸腾的血井瞬间凝固成琥珀。槐仙在龙气中灰飞烟灭，只剩半块长生牌位落在苏青梧脚边。
朝阳刺破祖庙残顶时，苏青梧捡起牌位。背面浮现出张怀山用朱砂写的小字："偷天换日，终须偿还。待龙角重现，可开天门。"
她摸着光洁的后颈苦笑，檐角最后一片青铜风铃坠地，碎成十八枚沾血的铜钱。血井琥珀里封着张砚最后的笑容，九尊铜鼎倒映着三百守墓灵消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