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距离鬼哭涧两公里处停了下来。司机死活不肯再往前开,陈松也没勉强,付了钱便下了车。山间的雾气比在远处看时更浓了,像一层流动的纱幔,将整条山道都笼罩其中。
陈松站在路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把糯米和几枚铜钱。他抓了把糯米撒在周围,铜钱则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地上——这是老辈人教的"问路钱",用来测吉凶。如果铜钱正面朝上超过四枚,说明前路可走。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陈松蹲下身,看见七枚铜钱全部反面朝上,糯米中甚至有几粒变成了黑色。
"大凶。"他低声自语,却没有收起铜钱,而是从内袋取出那块双鱼佩,轻轻放在铜钱中央。玉佩上的朱砂沁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鲜艳,几乎要滴出血来。
奇怪的是,玉佩放下的瞬间,七枚铜钱突然同时翻了个面,全部变成了正面朝上。陈松眉头一皱,这情况他从未见过。左臂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次不是警告的刺痛,而是一种奇怪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看来非去不可了。“陈松收起铜钱和玉佩,从背包侧袋取出一捆红绳,系在腰间。这是用黑狗血浸泡过的"捆尸绳”,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能挡一挡。
山道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也越发扭曲怪异。有些树的枝干呈现出不自然的螺旋状,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扭转的。陈松注意到,几乎每棵树上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布条上用墨汁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镇邪符…"陈松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条,布条立刻化为齑粉。这些符至少挂了上百年,说明鬼哭涧的邪性不是最近才有的。
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间快速移动。陈松停下脚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那声音时左时右,忽远忽近,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在观察他。
"谁?"陈松沉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既像老人干涩的咳嗽,又像夜枭的啼叫。左臂的疤痕突然剧烈疼痛起来,陈松知道,那东西靠近了。
"外乡人…"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气中飘来,“回头是岸…”
陈松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笑声渐渐变成了啜泣,最后竟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这大概就是"鬼哭涧"名字的由来——不是鬼在哭,而是能把人逼疯的哭声。
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陈松呼吸一滞。山道在这里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涧,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直,涧底深不可测。一座摇摇欲坠的吊桥连接着两岸,桥板残缺不全,绳索上长满了青苔。
更诡异的是,山涧对面的空地上,赫然立着十几座无字石碑,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图案。陈松眯起眼,发现那图案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鸟,又像是一个变形的"天"字。
"通天冢的标记…“陈松喃喃道。他曾在爷爷留下的古籍中见过类似的图案,据说是武则天时期某个秘密教派使用的符号,代表着"通天之路”。
吊桥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陈松试探性地踩上第一块桥板,整座桥立刻剧烈摇晃起来。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时,左臂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双鱼佩也开始发烫。
"有东西过来了…"陈松迅速退回岸边,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
几秒钟后,两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人出现在对面山崖上。他们抬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陈松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将木箱放在无字碑中间,然后跪下来开始磕头。
磕到第三个头时,其中一人突然抽搐起来,像是犯了癫痫。另一个人却视若无睹,继续机械地磕着头。抽搐的那人倒在地上,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陈松看得分明,一缕缕暗红色的雾气正从木箱的缝隙中渗出,缠绕在那人身上。随着红雾的缠绕,那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温血玉…"陈松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传说中温血玉会吸食活人血气,看来并非虚言。
幸存的那个人终于停止了磕头,他站起身,拖着同伴的干尸走向悬崖边缘,毫不犹豫地将尸体抛了下去。然后他抱起木箱,朝着无字碑后方走去,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陈松等了十分钟,确认那人不会返回后,才小心翼翼地踏上吊桥。桥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有几块直接断裂坠入深渊。当他终于踏上对岸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无字碑群比他想象中还要诡异。每块碑都有一人高,表面光滑如镜,能照出模糊的人影。陈松伸手触摸其中一块,立刻缩回了手——石碑冰冷得不似石头,倒像是摸到了一块寒冰。
更奇怪的是,当他站在碑群中央时,怀中的双鱼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朱砂沁变得鲜红欲滴。陈松取出玉佩,发现它正指向其中一块比其他碑稍矮的石碑。
走近那块碑,陈松注意到它的底部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他蹲下身,用匕首沿着缝隙轻轻撬动,石碑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风从洞中吹出,陈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
通道比想象中长得多,而且越来越潮湿。陈松能感觉到身下的泥土从干燥变得泥泞,最后甚至有了浅浅的积水。通道尽头是一个半圆形的石室,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摆着一口黑漆棺材。
棺材没有盖子,里面躺着一具穿着现代衣服的女尸。陈松的心猛地一沉——是林青。
他快步上前,发现林青面色惨白,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林青!"陈松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没有反应。他掰开她的手指,发现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玉片,边缘锋利得割破了她的手掌。玉片中央有一道血线,正在慢慢扩散,就像有生命一般吞噬着林青的血。
"血饲玉…"陈松立刻认出了这东西。这是温血玉的碎片,需要用活人血喂养才能显现完整图案。他毫不犹豫地取出自己的双鱼佩,将它贴在玉片上。
两块玉接触的瞬间,一道红光闪过。双鱼佩上的朱砂沁流动起来,与玉片上的血线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一幅地图——蜿蜒的线条组成山脉,一个红点标记着某个位置,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古字。
"通天…冢…"陈松勉强辨认出其中两个字。就在这时,林青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扩散得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她死死盯着陈松,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徐…世…昌…狐…仙…庙…”
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的碎石开始簌簌落下。陈松顾不得多想,抱起林青就往回爬。通道在他们身后不断坍塌,有几次差点砸中他们。
当陈松拖着林青冲出洞口时,整个无字碑群已经开始下沉。他拼命跑向吊桥,却发现桥的一端已经断裂,只剩下几根绳索在风中摇晃。
"抓紧我!"陈松用红绳将林青绑在背上,抓住绳索开始横渡山涧。绳索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入深不见底的山涧。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对岸时,一根绳索突然断裂。陈松只来得及抓住另一根绳子,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下面的雾气突然散开,他惊恐地发现,山涧底部堆满了白骨,有些还很新鲜,挂着未完全腐烂的皮肉。
"松哥…"背上的林青突然虚弱地开口,“放手吧…带着我…你上不去的…”
"闭嘴!"陈松咬牙道,“你哥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你死!”
他用尽全身力气荡向山壁,在即将撞上岩石的瞬间转身,用自己的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还是借着这股力,抓住了岩壁上突出的一块石头。
当陈松终于爬回安全地带时,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他解开林青,发现她又陷入了昏迷,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那块温血玉碎片和双鱼佩还紧紧握在她手中,地图已经消失了,玉片上的血线也恢复了静止。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陈松警觉地抱起林青,躲进路边的树丛。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山道尽头,三个男人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在高铁站跟踪他的那辆黑车的司机。
"搜!"那人命令道,“徐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松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就在这时,林青手中的玉片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那边!"其中一人指着他们的方向喊道。
陈松暗骂一声,抱起林青就往山林深处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还有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陈松充耳不闻,专挑树木密集的地方钻。左臂的疤痕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本能地转向右侧,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他左肩飞过,打在树干上。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陈松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衣服,他借着水流的掩护,向下游漂去。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但他不敢停留,一直漂到溪流转弯处才爬上岸。
怀中的林青开始发抖,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陈松知道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给她取暖。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有一座建筑的轮廓。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破败的小庙,门楣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狐仙庙"三个字。庙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推就倒下了。陈松抱着林青走进去,发现庙内出奇地干净,供桌上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和香烛。
正中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狐首人身的雕像,做工粗糙,但那双镶嵌着黑曜石的眼睛却栩栩如生,仿佛能看透人心。陈松的左臂疤痕突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温暖感。
"多谢狐仙救命之恩…"陈松低声说道,将林青放在供桌旁的草垫上。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除了手掌被玉片割破的伤口外,林青的脚踝上还有一个奇怪的印记——两个并排的小孔,周围泛着青黑色,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
"蛇毒?"陈松皱眉,但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蛇牙印不是这样的,这更像是…
他的思绪被庙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陈松迅速熄灭供桌上的蜡烛,躲到神龛后面。庙门被推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照在那人脸上。陈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他永远忘不了的脸,三年前墓穴坍塌时,就是这个人站在洞口,冷眼看着他们被活埋。
"出来吧,陈松。"那人开口了,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我知道你在这里。温血玉会指引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