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黏稠的墨汁裹住全身,刘易阳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量龙尺突然在掌心发烫,尺身纹路渗出的金血在黑暗中勾勒出浮动的光斑,那是青铜棺椁内壁的阴刻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闪烁。
"别动气。"陈彦沙哑的嗓音从右侧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喘息,“这棺椁在吞我们的阳气。”
腐木混合着水锈的气味突然浓烈,刘易阳感觉后颈贴上了冰凉的东西。量龙尺猛地向后横扫,金血飞溅处爆开团幽绿磷火,照出内壁上密密麻麻的青铜钉,每根钉帽都铸成痛苦的人脸,钉身缠绕着发黑的脐带。
灵儿腕间的青蟒突然昂首吐信,蛇瞳映出棺盖内侧的朱砂符咒。那些符咒像是活的,正顺着棺椁接缝处的黏液缓缓蠕动。当青蟒鳞片擦过符咒时,整座青铜棺突然剧烈震颤,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后胎记仿佛要烧穿颅骨。
"坎位七寸,有生门。"陈彦突然抓住刘易阳手腕,带血的铜钱镖划过棺壁。金属刮擦声刺得人牙酸,镖尖刮落的青铜碎屑竟在半空凝成蝌蚪文,拼出句谶语:“豢龙血尽,黄泉门开。”
灵儿突然甩出银铃缠住两人脚踝:"闭气!"青蟒蛇尾重重拍打棺底,震起层泛着荧光的粉末。刘易阳屏息的刹那,粉末触到量龙尺的金血突然爆燃,火舌舔舐过的棺壁显露出隐藏的壁画,画中双首蛟龙缠绕的青铜树,正是祠堂地宫里见过的那棵。
"这不是棺材…"陈彦的洛阳铲突然插入壁画缝隙,“是升降的椁室。”
青铜树纹路突然转动,棺底轰然开启。三人跌进条倾斜的青铜滑道,后背擦过滑道内凸起的铜钉,带起串火星。刘易阳在眩晕中瞥见滑道两侧的凹槽里,堆满风干的婴儿骸骨,每个头骨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鱼钩。
滑道尽头是座倒悬的青铜祭坛,九根锁链从穹顶垂下,拴着具泡发的尸身。刘易阳的量龙尺突然脱手飞出,钉在祭坛中央的青铜碑上。碑面阴刻的镇水图里,祭祀者捧着的襁褓正在渗血。
"易阳哥!"灵儿突然拽住他衣领往后拖。青铜碑表面裂开细纹,数十条透明蜈蚣从裂缝钻出,每只背上都长着人脸。陈彦甩出铜钱镖击碎两条,镖身沾到的毒液竟腐蚀得铜钱滋滋冒烟。
青蟒突然窜上锁链,蛇身绞住泡发尸体的脖颈。当尸身头颅被拧断的瞬间,祭坛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黑水潭。刘易阳耳后胎记的金光投射在水面,照出潭底沉着的青铜匣群,每个匣盖都刻着刘氏族人的生辰。
"丙辰年腊月…"陈彦的铲头挑起最近的水藻,露出被腐蚀的匣盖,“这是你们豢龙氏的命匣阵。”
水面突然掀起浪头,青蟒卷着的尸身残肢砸中某个青铜匣。匣盖弹开的刹那,刘易阳看见里面蜷缩着具婴儿干尸,手腕系着的银铃与灵儿所戴的制式相同。干尸心口插着柄青铜钥匙,匙柄刻着祠堂镇水兽的纹样。
"三十年前…"刘易阳喉头发紧,“二伯用我镇水那夜,是不是还用了其他婴孩?”
黑水潭突然沸腾,数十具青铜匣同时开启。婴儿啼哭声在密闭空间形成诡异的共鸣,震得祭坛穹顶簌簌落灰。陈彦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疤痕形状竟与青铜钥匙完全吻合。
"当年你二伯来找过我。"老土夫子将洛阳铲插入祭坛裂缝,“他说豢龙氏欠的债,该用这把钥匙来还。”
潭水突然形成漩涡,青铜匣相互碰撞发出编钟般的声响。灵儿腕间银铃尽数碎裂,青蟒鳞片剥落处渗出珍珠般的液体。当液体滴入黑水,沸腾的潭面突然浮现鄱阳湖的全息影像,某个坐标点正在刘家祠堂下方闪烁。
"这才是真正的龙冢入口。"陈彦突然抓住刘易阳的手按向青铜碑。碑面吸附住他掌心血珠,阴刻纹路突然游出条金线小蛇,顺着量龙尺盘绕至耳后胎记。
胎记突然刺痛,三十年前的记忆再次涌现:暴雨夜的渔船上,二伯将量龙尺插入他耳后的同时,另一只手正把青铜钥匙按进陈彦胸口。襁褓中的自己啼哭时,船舱深处还传来其他婴儿的哭声。
"那些孩子都被做成了镇物…"刘易阳攥紧量龙尺,金血顺着手腕滴入黑水。潭底突然升起九盏青铜灯,火光映出穹顶隐藏的星图,北斗天枢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刘家祠堂的经纬度。
青蟒突然发出尖啸,蛇身缠住三人的腰。当黑水漫过祭坛时,青铜碑表面浮起层黏液,显出周先生扭曲的脸:“豢龙氏的血脉,合该永生永世…”
陈彦的洛阳铲突然劈开黏液,老土夫子拽着两人跳进漩涡:“闭眼!”
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半分钟,刘易阳后背撞上坚硬物件的瞬间,量龙尺的金光照亮了眼前景象,这是间完全由青铜树根盘绕而成的密室,树根缝隙里塞满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浸血的红布。
"丙辰年,丁未月…"灵儿解开某个陶瓮的红布,露出里面发黑的族谱残页,“这些全是修改过的族谱副本。”
刘易阳的量龙尺突然指向密室顶端,那里垂着条青铜锁链,链尾拴着个雕花木盒。当盒盖被青蟒尾扫开时,躺在红绸上的翡翠扳指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内层暗藏的青铜地图,蜿蜒的线条最终汇向洛阳北邙山。
"你二伯留了后手。"陈彦用铲头挑起半块扳指,“真正的《豢龙诀》要配合命匣阵才能显形…”
密室突然剧烈震颤,树根缝隙渗出腥臭的黑水。数十个陶瓮同时炸裂,飞溅的瓷片在墙面拼出句诅咒:“擅动龙冢者,断子绝孙。”
刘易阳耳后的胎记突然撕裂般疼痛,量龙尺不受控制地刺向某个树根节点。当金血渗入青铜的瞬间,整间密室开始翻转,露出后方布满青铜镜的甬道。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的刘氏族人,唯独没有他的倒影。
"过镜阵不能喘气。"灵儿甩出青蟒开路,“这些是摄魂镜,照久了魂就被勾进青铜树里。”
当三人屏息穿过第七面铜镜时,刘易阳突然看见镜中浮现二伯的身影。那影子抬手结印,量龙尺突然飞向镜面,在虚空中刻下道血符。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周先生的咆哮震得铜镜纷纷炸裂:“你们走不出…”
最后的铜镜碎片映出惊人画面:北邙山腹地的瀑布后方,藏着棵与祠堂地宫完全相同的青铜树。树冠缠绕的锁链尽头,拴着具布满绿锈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里,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