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里窜出的怪物在荧光中露出真容,青鳞覆盖的面孔上那双桃花眼灼得苏童肝胆俱裂。陈九川的惨叫刺破墓室,那东西的漆黑指甲已经扎进他肩胛骨,暗红血水顺着鳞片缝隙往下淌。
"苏明远的种?"怪物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石板。它抽动鼻翼凑近苏童,鳞片缝隙里渗出墨绿色黏液,“你闻起来…有他的味道。”
罗三娘的九节鞭破空而至,鞭稍铜铃叮当作响。怪物松开陈九川闪电般后撤,鞭风扫过青铜棺迸出火星。吴老狗趁机甩出把糯米,米粒打在怪物身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这是活尸!"老头脖颈的蜈蚣疤涨成紫红色,“用童子血!”
苏童被罗三娘拽着往墓道口退,余光瞥见陈九川捂着伤口往青铜灯盏爬。那七盏人鱼膏长明灯突然同时爆燃,血红火苗蹿起三尺高,映出穹顶上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锁链末端坠着人脸铜铃,随着火舌吞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往震位跑!"陈九川突然嘶吼,沾血的手拍在星宿图上。危月燕位置的玉珏应声弹起,整座棺椁轰然下沉,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暗道。
怪物发出尖厉啸叫,穹顶锁链如群蛇乱舞。苏童被推着跌进暗道时,后颈突然掠过森冷腥风。他本能地缩头,青铜铃擦着耳畔飞过,在石壁上撞出碗口大的坑。
暗道里弥漫着腐肉发酵的酸臭,荧光棒照见两侧石壁布满蜂窝状孔洞。吴老狗摸出把桃木钉甩向孔洞,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吱吱惨叫,黑血顺着孔洞汩汩外溢。
"这是黄肠题凑的变种。"罗三娘扯断一截银发缠住苏童手腕,"汉代诸侯墓的防盗机关,这些孔洞连着活人殉葬坑…"她突然噤声,九节鞭如毒蛇昂首指向黑暗。
荧光尽头现出间八角耳室,正中石台上供着个雕花石函。苏童腕间银发突然绷紧,勒得他皮肉发烫——石函表面浮雕的星图,竟与他手中羊皮卷边缘的蝌蚪文完全吻合。
"别碰!"陈九川的暴喝迟了半拍。吴老狗的蛇头杖已经挑开石函,霎时阴风大作,无数纸钱从函内喷涌而出。纸钱上朱砂画的符咒遇风即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张开黑洞洞的嘴,耳室里顿时鬼哭狼嚎。苏童怀中的羊皮卷突然发烫,蝌蚪文如活物般游动起来。他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混着唾沫的血沫喷在羊皮卷上。
青烟人脸发出凄厉尖叫,倏地缩回石函。陈九川趁机甩出捆尸索套住石函,拽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匣面刻着二十八宿星图,危月燕位置赫然镶着枚带血的玉珏。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陈九川抹去玉珏上的血垢,露出背面阴刻的"明远"二字,“五年前他带着这枚玉珏去苍风山…”
耳室突然剧烈震颤,穹顶簌簌落灰。罗三娘甩鞭卷住青铜匣:"要叙旧出去再说!"她话音未落,整面石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金碧辉煌的主墓室。
九根盘龙柱撑起藻井穹顶,每条龙嘴里都含着盏人面灯。苏童注意到这些灯盏的面孔与方才怪物极其相似,只是额头多出枚星形印记。羊皮卷在他怀里不停震颤,危月燕位置的玉珏突然泛起青光。
“终于来了。”
沙哑嗓音惊得众人汗毛倒竖。主墓室阴影里转出个黑袍人,脸上戴着青铜傩面,手中提着盏白骨灯笼。灯笼里幽蓝火焰照亮他腰间玉佩——双鱼戏珠纹样与苏童父亲遗物如出一辙。
罗三娘手腕翻转,九节鞭如银蛇吐信:“装神弄鬼!”
"苏明远没教过你礼数?"黑袍人轻弹灯笼,火焰暴涨三寸,"见到守墓人,当行三跪九叩之礼。"他袖中飞出张黄纸,落地化作三具无头尸,脖颈断口处还滴着黑血。
吴老狗突然剧烈咳嗽,枯瘦手指死死攥住蛇头杖:"滇南的剪纸通灵术…你是杨公后人!"老头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二十年前苍风山血祭,是不是你们杨家…”
黑袍人抬手虚按,吴老狗就像被掐住喉咙般涨红了脸。苏童感觉怀中羊皮卷越来越烫,危月燕玉珏突然射出道青光,直冲藻井中央的星宿图。霎时间九盏人面灯同时转向,将青光汇聚成北斗七星形状。
"原来钥匙在你身上。"黑袍人傩面下的声音带着笑意,"苏家小儿,你可知道这九曜连珠锁的是何物?"他白骨灯笼指向盘龙柱阴影,“令尊拼死带出去的,不过是…”
陈九川突然暴起,墨斗线缠住黑袍人手腕:"闭嘴!"他肩头伤口不知何时变成青黑色,眼中却迸出骇人精光,“当年的账,该清了。”
苏童刚要上前,腕间银发突然传来剧痛。罗三娘拽着他急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数十具身披铠甲的腐尸正顺着池壁往上爬,锈迹斑斑的刀剑碰撞声令人牙酸。
"带他走!"陈九川回头怒吼,整张脸已经爬满青黑色血管,"去地脉源头!"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心口处赫然嵌着块与黑袍人相同的双鱼玉佩。
罗三娘咒骂着甩出九节鞭,鞭稍铜铃撞在盘龙柱上发出清越龙吟。苏童被拽着跌进突然出现的密道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陈九川与黑袍人玉佩相击迸出的血光,还有吴老狗用蛇头杖刺穿自己咽喉的决绝。
密道石壁沁着冰碴,荧光棒照见前方隐约有水流声。苏童摸着腕间勒出血痕的银发,突然听见罗三娘冷笑:“陈九川胸口那块玉,和守墓人是一对阴阳鱼。”
她指尖抚过九节鞭上的铭文,鞭身突然浮现血色纹路:"你父亲五年前带着半块阳鱼玉进山,出来时玉珏沾着守墓人的血。"女人突然转身掐住苏童下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现在阴鱼玉在陈九川身上,你说他是什么人?”
水流声渐近,阴冷河风中飘来纸钱烧焦的味道。苏童望着荧光棒照亮的暗河渡口,突然发现岸边木桩上拴着的不是船,而是七口刷着红漆的薄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