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地髓化形

苏童仰面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耳畔残留的龙吟声震得颅腔嗡嗡作响。李慕鱼半跪着用铜钱压住他太阳穴，二十八枚顺治通宝在血污中摆出七星续命阵。张铁牛拖着断腿往东南角爬，工兵铲在砖石间划出暗红色拖痕。
"那东西要出来了！"李慕鱼突然扯开苏童的衣襟，锁骨下方的龙形胎记正渗出青黑色脉络。苏童感觉有冰凉的东西在血脉里游走，仿佛无数条小蛇顺着脊椎往天灵盖钻。
穹顶的青铜齿轮突然逆向转动，九尊破碎的青铜鼎残片悬浮半空，在地脉轰鸣声中重新熔铸。苏童看见鼎身上的逆鳞纹路正在重组，每片龙鳞都对应着墓室穹顶的星宿方位。当角宿位置的鳞片亮起时，整间墓室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抓住锁链！"张铁牛抛出捆尸索缠住苏童腰身。三人顺着倾斜的地面滑向西北角，撞碎层层青砖后跌进条暗河。腥臭的黑水裹着青铜碎屑灌进鼻腔，苏童的罗盘在水中炸开，磁针碎片在漩涡里拼出个残缺的"巽"字。
李慕鱼拽着二人游向岩缝，湿透的五帝钱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映出河床下密密麻麻的青铜桩，每根桩子都拴着条刻满殄文的锁链。苏童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警告——“地髓化形，必见血食”。
"上面！"张铁牛突然闷吼。暗河顶部的钟乳石群正在融化，滴落的石浆遇水凝结成青铜兽像。最先成型的睚眦兽张开獠牙，爪尖弹出的瞬间割断了李慕鱼三缕头发。
苏童摸出怀中的残破羊皮卷，浸水的皮质在幽光中显出新纹路。当卷轴边缘的云雷纹与睚眦兽额间符咒重合时，整张羊皮突然绷直如刃，割破他指尖的血珠坠入暗河。
血珠入水的刹那，所有青铜锁链同时绷直。陈玄青的残躯从漩涡中心浮起，腐烂的胸腔里钻出千百条带倒刺的青铜细链。他的喉骨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声响：“苏家小儿，还不归位！”
李慕鱼甩出七枚铜钱钉住陈玄青七窍，转头朝苏童厉喝："咬破舌尖！"苏童感觉后颈胎记灼如烙铁，张嘴喷出的血雾竟在空中凝成符咒。当血符印上陈玄青眉心时，整条暗河突然静止如镜。
"乾坤借法！"李慕鱼咬破中指在虚空中画出敕令。静止的水流轰然炸开，将陈玄青的残躯冲进岩壁裂缝。苏童看见那些青铜细链在血水中疯狂生长，眨眼间织成张覆盖整条暗河的巨网。
张铁牛突然抡起青铜残鼎砸向岩壁："这里有暗道！"飞溅的碎石中露出半扇雕着囚牛纹的石门，门环上挂着的青铜锁刻满镇龙咒。苏童的胎记突然刺痛，他认出锁芯纹路与父亲书房暗格上的如出一辙。
"用你的血！"李慕鱼拽过苏童流血的手指按向锁眼。青铜锁吞下血珠的瞬间，门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巨响。三人扑进暗道的刹那，石门轰然闭合，将追来的青铜锁链尽数截断。
暗道四壁嵌着萤石，幽绿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密尘埃。苏童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发现尘埃落地后竟组成星图轨迹。李慕鱼的五帝钱突然全部立起，最中央的康熙通宝指向暗道深处。
"是活葬坑。"张铁牛用工兵铲挑起块碎骨，骨头上刻着扭曲的殄文。苏童蹲下身时，后颈胎记突然发烫，那些殄文在他视线中扭曲重组，竟变成父亲笔记里的批注——“地脉养尸，九转为龙”。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是座倒置的八角形墓室。穹顶铺着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宿都用不同材质的宝石镶嵌。地面中央摆着具水晶棺椁，棺内躺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华服男子，双手交叠处压着卷泛黄帛书。
"别碰棺椁！"李慕鱼甩出铜钱击中苏童手腕。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水晶棺前，指尖离棺盖仅剩半寸距离。棺中男子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是诡异的青金色。
张铁牛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工兵铲重重劈向水晶棺。棺盖应声裂开蛛网纹路，涌出的白雾中浮动着细碎金砂。苏童看见那卷帛书在雾气中缓缓展开，露出半幅用朱砂绘制的群山图——正是羊皮卷缺失的核心部分。
"这是龙脉图！"李慕鱼的嗓音发颤。她手中的五帝钱突然崩碎，铜渣在地面拼出个"逃"字。苏童却像被钉在原地，他认出群山走势与父亲书房挂着的《九州堪舆图》完全相反。
水晶棺中的男子突然坐起，青铜面具缝隙间淌出黑血。他的手指按上棺壁星图，整座墓室的萤石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锁链拖曳声，苏童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后颈胎记。
"童童。"那声音带着父亲特有的咳嗽尾音，“把地图放回来。”
李慕鱼的捆尸索缠住苏童腰际："是摄魂术！闭眼！"苏童却挣开束缚扑向棺椁，指尖触到帛书的刹那，整幅龙脉图突然燃起青色火焰。火光照亮棺中男子的脖颈——那里有道与苏童胎记完全相同的龙形烙印。
"你才是阵眼！"李慕鱼突然醒悟，甩出的铜钱击中穹顶角宿方位。星图宝石纷纷坠落，在地面燃起七彩火焰。苏童看见自己的血滴在火焰中凝成小龙，顺着龙脉图的轨迹游向群山缺口。
整座墓室开始崩塌，水晶棺中的男子发出不甘的嘶吼。张铁牛拽着二人冲向暗河支流时，苏童最后回头望去，看见陈玄青的残躯被青铜锁链拖进地缝，而那卷燃烧的龙脉图，正缓缓没入突然出现的青铜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