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壮汉已经提着铁锹往前逼近。穆清霄心里一沉,知道这帮人已经被陈半仙煽动得失去理智,再拖下去,他们三个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
他侧头低声对钟渝棠道:“待会儿我数到三,你往左跑,我往右,先甩开他们再说。”
钟渝棠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手指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铜钱串——那是她平时用来卜卦的,关键时刻也能当暗器使。
“一……”穆清霄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人群,寻找突破口。
“二……”他的脚微微后撤,准备发力。
“三!”
话音未落,穆清霄猛地将手里的陶罐碎片朝陈半仙脸上掷去!陈半仙下意识偏头躲闪,碎片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跑!”
穆清霄和钟渝棠同时朝两侧冲去,村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怒吼着追上去。穆清霄借着夜色掩护,一头扎进村后的竹林,耳边全是竹叶沙沙的声响和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他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追他的人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但钟渝棠那边却没了动静。他心里一紧,正犹豫要不要折回去找她,突然,一只手从旁边的竹丛里伸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出声,跟我来。”是钟渝棠的声音。
穆清霄松了口气,跟着她钻进竹林深处。两人七拐八绕,最后躲进一间废弃的土屋里。屋里堆满了干草和破旧的农具,角落里还摆着一口积满灰尘的棺材,看样子是村里人临时停放尸体的地方。
“你没事吧?”穆清霄压低声音问。
钟渝棠摇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竹叶:“没事,那帮人追了一会儿就散了,估计是怕黑。”
穆清霄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黄符上:“这符……你看出什么了?”
钟渝棠展开符纸,眉头紧锁:“这上面写的是‘阴司借命’,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人名。”
穆清霄凑近一看,果然在符纸右下角发现几个模糊的字迹——“陈水生”。
“陈水生?”他愣了一下,“这不是陈小满他爹的名字吗?”
钟渝棠眼神一凛:“看来陈小满的死,跟他爹脱不了干系。”
穆清霄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等等,陈半仙刚才说,槐树下埋的是‘阴司契’……如果陈水生跟阴司做了交易,那陈小满会不会就是……祭品?”
钟渝棠脸色一变:“你是说,陈水生用自己的儿子换了什么?”
“很有可能。”穆清霄低声道,“而且,陈半仙明显知情,甚至可能就是中间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半仙和陈水生,恐怕早就不是活人了……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枯叶慢慢靠近。穆清霄立刻屏住呼吸,示意钟渝棠别动。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两位……聊完了吗?”
废弃的土屋内,霉味混合着陈年的香灰气息在空气中浮动。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将屋内那口积灰的棺材照得泛着惨白的光。穆清霄的后背紧贴着斑驳的土墙,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门外那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带着一股腐朽的湿气。
“两位…聊完了吗?”
钟渝棠的手指已经扣住了三枚铜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穆清霄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道:“大半夜的,陈半仙不在家睡觉,跑这儿来听墙角?”
门外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像是枯枝摩擦发出的声响。“年轻人就是心急…”陈半仙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们不是想知道槐树下的秘密吗?老朽亲自来给你们讲讲。”
穆清霄眯起眼睛。这老东西突然这么好心?他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了半步,借着月光,看见一道佝偻的影子正贴在门板上,那姿势诡异得不像活人——正常人谁会把自己的影子完全贴在门上?
钟渝棠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她悄悄比了个手势:那影子没有呼吸起伏。
“陈半仙,”穆清霄突然提高音量,“您老今年高寿啊?”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咯咯”的怪笑:“八十有三…”
“放屁!”穆清霄猛地拉开门,手中的桃木钉直刺而出,“陈半仙三年前就死了!”
木钉刺入影子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那“影子”像张人皮似的飘落在地,露出后面站着的真正陈半仙——不,应该说是顶着陈半仙皮囊的东西。月光下,那张老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黏液。
“眼力不错。”假陈半仙咧开嘴,露出满口发黑的牙齿,“可惜晚了…”
他突然抬手一挥,屋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咽声。穆清霄转头看去,只见竹林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不,那根本不是人!一个个村民模样的东西正摇摇晃晃地朝土屋围拢,它们的脸像是被水泡发的馒头,惨白肿胀,眼窝里只剩下两个黑洞。
“行尸…”钟渝棠倒吸一口凉气,“他把整个村子的人都…”
假陈半仙阴笑道:“不是都,还差你们两个。”说着,他的脖子突然伸长,像条蛇一样朝穆清霄面门袭来!
穆清霄侧身闪避,反手将一张镇尸符拍在那张老脸上。符纸“嗤”地冒起青烟,假陈半仙发出凄厉的嚎叫,整张脸开始融化。钟渝棠趁机甩出铜钱,三枚铜钱呈品字形钉入对方眉心、咽喉和心口。
“走!”穆清霄拽起钟渝棠就往屋后跑。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假陈半仙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炸开,无数黑虫从里面涌出。
两人钻进竹林深处,身后行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清霄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进一个隐蔽的土坑里。钟渝棠也跟着滑了下来,两人滚作一团。
“这是…”穆清霄摸到坑壁上凹凸不平的刻痕,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是镇墓文?”
坑底散落着几块腐朽的木板,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钟渝棠捡起一块看了看,脸色骤变:“是养尸地!那棵老槐树根本不是镇邪的,是用来养这些行尸的!”
穆清霄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槐树下挖到的陶罐碎片。碎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甲子年七月初七,借阴寿三十载。
“我明白了…”他声音发紧,“陈水生用儿子的命换了三十年阳寿,而陈半仙——或者说占据陈半仙身体的这个东西,就是阴司派来收债的。整个村子都是它的’粮仓’。”
远处传来行尸拖沓的脚步声,夹杂着骨骼摩擦的“咔咔”声。钟渝棠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红线:“得想办法破了这个养尸局,否则天亮前我们就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穆清霄盯着坑底的镇墓文,突然笑了:“我倒有个主意…”
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拨弄着叶片。土坑内潮湿阴冷,穆清霄和钟渝棠背靠坑壁,屏息凝神。远处行尸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黑暗中扑出。
穆清霄低头看着手中的陶罐碎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刻着的字迹——“甲子年七月初七,借阴寿三十载”。他眯了眯眼,低声说道:“陈水生这老东西,拿自己儿子的命换了三十年阳寿,现在阴司来收债,整个村子都成了陪葬。”
钟渝棠从布袋里抽出一根红线,指尖灵活地打了个结,低声道:“养尸地最怕阳气冲煞,如果能找到阵眼,或许能破局。”
穆清霄抬头看了眼坑壁上的镇墓文,忽然笑了:“阵眼?我猜就在这坑底下。”
钟渝棠皱眉:“什么意思?”
穆清霄没回答,而是蹲下身,用手拨开坑底散落的枯叶和泥土。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一块硬物,用力一掀,竟是一块青石板。石板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符纸四周还钉着七枚锈迹斑斑的铜钉。
“果然。”穆清霄咧嘴一笑,“这坑是养尸地的‘气口’,阴气从这里灌入,滋养整个村子的行尸。只要破了这张镇阴符,养尸局就废了。”
钟渝棠盯着那张符纸,脸色微变:“这是‘七煞锁阴符’,强行破开,会引来阴气反噬。”
穆清霄挑眉:“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钟渝棠沉默了一瞬,从布袋里取出一枚铜钱,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铜钱上,随后递给穆清霄:“用这个压住符纸中央,再拔铜钉。”
穆清霄接过铜钱,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忍不住调侃:“哟,钟大师还会滴血破煞?够狠的啊。”
钟渝棠白了他一眼:“少废话,动作快点,行尸要过来了。”
穆清霄不再多言,将铜钱按在符纸中央,随后伸手去拔第一枚铜钉。铜钉刚离开地面,坑底突然涌出一股刺骨的寒气,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像是活了一般,开始扭曲蠕动。
“嘶——”穆清霄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像是被冻僵了一般,但他没停,继续去拔第二枚。
就在这时,坑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张惨白的脸从坑口探了下来——是行尸!它的眼窝深陷,皮肤泛着青灰色,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靠!”穆清霄骂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拔第三枚铜钉。
钟渝棠反应极快,从布袋里抽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她抬手一甩,燃烧的符纸精准地贴在那行尸脸上。行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整张脸瞬间被火焰吞噬,但它并未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朝坑内爬来!
“穆清霄!快点!”钟渝棠厉声喝道。
穆清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已经冻得发麻,但他咬牙坚持,一口气拔下剩余四枚铜钉。最后一枚铜钉离地的瞬间,坑底那张符纸“嗤”地一声燃起幽绿色的火焰,转眼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整个土坑剧烈震动起来,坑壁上的镇墓文寸寸崩裂,一股阴冷的气流从地底喷涌而出,直冲夜空!
坑外的行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纷纷僵在原地,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水。
穆清霄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甩了甩冻僵的手:“总算搞定了……”
钟渝棠却没放松警惕,她盯着坑口,低声道:“不对劲,阴气散了,但养尸地的阵眼不可能这么简单。”
穆清霄皱眉:“什么意思?”
钟渝棠没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坑壁前,伸手摸了摸那些崩裂的镇墓文,忽然脸色一变:“这不是普通的镇墓文……这是‘阴司借命契’的刻印!”
穆清霄心头一跳:“你是说,这底下还压着东西?”
钟渝棠点头:“陈水生借阴寿三十年,阴司不可能只收一个村子的命,一定还有别的……”
她话音未落,坑底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块青石板竟自行裂开,露出下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