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的墓室,中央摆着一口黑棺,棺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棺旁跪着七具无头尸,脖颈断口处插着青铜匕首——和青螺村井下的布置一模一样。
钟渝棠蹲下身查看匕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匕首……是新的。”
穆清霄眼神一厉。
就在这时,墓室顶部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翅膀在摩擦。两人抬头,只见穹顶密密麻麻倒挂着数百只血鸦,鸦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正死死盯着他们。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七具无头尸突然动了,它们缓缓站起,脖颈断口处涌出黑雾,雾中凝结出模糊的头颅轮廓。最靠近穆清霄的那具尸体猛地抬手,腐烂的手指直插他咽喉!
穆清霄短刀横斩,尸臂应声而断,断口却不见血,只有黑雾蠕动。钟渝棠甩出三枚铜钱,铜钱落地成阵,将一具尸体困在原地,但那尸体竟直接撕裂雾气脱离阵法,继续逼近。
“不是行尸,是煞灵!”她急退两步,“它们没有实体!”
血鸦群突然俯冲而下,尖利的喙直啄两人眼睛。穆清霄刀光如电,斩落数只血鸦,鸦尸落地却化作腥臭的血水,血水中又爬出更多黑雾凝结的手。
钟渝棠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一掌拍向地面:“天地清明,秽气分散——破!”
金光炸开的瞬间,血鸦群尖啸着散开,七具煞灵也停滞了一瞬。穆清霄趁机冲向黑棺,短刀狠狠刺入棺底——“锵”的一声,刀刃竟被什么东西挡住。
他掀开棺底板,下面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阶上满是黏腻的黑血,血中浸泡着半截新鲜的断指。
“有人刚下去。”穆清霄冷笑,“带着尸王。”
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门上浮雕着完整的血鸦衔尸图,中央的乌鸦双眼血红,正是另一枚钥匙的嵌入口。门缝中渗出缕缕黑雾,雾中夹杂着低沉的嘶吼——是尸王的叫声。
钟渝棠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死死指向门缝:“阴气凝煞,门后是养尸地。”
穆清霄刚要上前,地面突然震动,头顶碎石簌簌掉落。他猛地拽过钟渝棠避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墓要塌了,”钟渝棠看向来路,石阶正在一段段崩塌,“那人故意引我们进来,想活埋我们!”
穆清霄盯着青铜门,忽然笑了:“那就如他所愿。”他短刀划过掌心,血滴在门上,血鸦浮雕顿时活过来般蠕动,“阴山古墓的门,从来不用钥匙开——”
“用血开。”
鲜血渗入符文的刹那,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更加浓重的黑雾涌出,雾中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青面獠牙,指甲如刀,正是湘西尸王!
而在尸王身后,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将七盏油灯摆成北斗状,灯芯燃着幽绿的火光。听到开门声,面具人缓缓抬头,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嘴角正以一个诡异的弧度上扬。
“等你很久了,”面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穆家最后的‘镇煞人’。”
穆清霄短刀横握,刀尖直指对方:“三十年前你放出尸王害死十七人,如今又用七阴祭养煞——”他踏前一步,刀锋映着绿火,“该清算了。”
面具人低笑起来,突然抬手一挥,尸王发出震天咆哮,直扑而来!
钟渝棠甩出铜钱阵阻挡,铜钱却在碰到尸王的瞬间化为齑粉。穆清霄侧身避过尸王利爪,短刀划过尸王后背,却只留下一道白痕——这具尸王比三十年前那具更凶!
“它吞了龙脉煞气!”钟渝棠急喊,“普通法子伤不了它!”
面具人站在灯阵中央,笑声愈发刺耳:“阴山古墓的门已开,血鸦衔尸局已成,你们——”
话音未落,穆清霄突然调转刀锋,狠狠刺入自己左肩!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铜门上,门上的血鸦浮雕顿时发出刺目的红光。
“穆家血,镇万煞。”他染血的手按在尸王胸口,“你以为我追尸王三十年,会没留后手?”
尸王发出凄厉嚎叫,胸口被血染到的地方开始“滋滋”冒烟。面具人终于变了脸色:“你竟然用血咒?!”
钟渝棠趁机甩出红线缠住尸王双腿,线头系着三枚古铜钱,铜钱落地成三角阵,将尸王暂时困住。她快步冲到穆清霄身旁,指尖蘸了他的血,迅速在尸王额头画下一道繁复的符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封!”
金光爆开的瞬间,尸王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轰然倒地。面具人猛地掀翻一盏油灯,绿火“呼”地窜高,化作无数血鸦扑向两人。
穆清霄强撑着一刀劈向灯阵,七盏油灯接连炸裂,面具人被反噬得喷出一口黑血,青铜面具“咔嚓”裂开一道缝。
“你……”面具人踉跄后退,“你早就知道……”
“知道你是当年活下来的第十八个风水先生?”穆清霄冷笑,“你假装疯癫逃过一劫,其实一直在养尸炼煞。”他步步逼近,“青螺村的龙脉是你故意断的,就为养这具尸王开阴山古墓。”
面具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布满尸斑的脸:“可惜你们来晚了……门已经开了!”
他身后,青铜门完全洞开,门内是无尽的黑暗。而黑暗中,缓缓亮起无数血红的眼睛——那是成千上万只血鸦,正等待着倾巢而出。
钟渝棠脸色煞白:“血鸦出巢,百里无生……”
穆清霄染血的手握紧短刀,望向黑暗深处:“那就让它们永远出不来。”
他转身冲向青铜门,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无数血鸦的尖啸声响彻古墓。钟渝棠只来得及看到他最后回头的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回家。
穆清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青铜门后的黑暗中,钟渝棠的心脏猛地一缩,耳边只剩下血鸦振翅的尖啸声,像是无数亡魂在嘶吼。她咬紧牙关,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血鸦衔尸,阴山启门……这地方根本不是锁龙局,而是养尸地!”
她猛地想起穆清霄之前说过的话——七阴锁龙局只是表象,真正的凶险在于这座古墓深处,藏着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青铜门内,黑暗如潮水般涌动,血鸦的猩红眼珠在暗处闪烁,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钟渝棠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沾血,迅速在符上画下一道镇邪咒。符纸燃起的瞬间,她猛地掷向青铜门内,火光炸开的刹那,血鸦群发出刺耳的尖啸,纷纷退散。
借着火光,她终于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那是一具具悬挂在半空的干尸,每一具都被血鸦衔住脖颈,像是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而在最深处,一座漆黑的石棺静静矗立,棺盖已经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里面躺着的东西。
“穆清霄!”她大喊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血鸦群再次聚拢,符纸的火光渐渐熄灭,黑暗重新吞噬一切。钟渝棠知道,自己必须进去。
她握紧手中的短刀,迈步踏入青铜门内。
门内的空气阴冷刺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湿滑的腐肉上,黏腻的触感让人作呕。血鸦的尖啸声在耳边盘旋,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钟渝棠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看到了穆清霄的身影——他站在石棺前,手中的短刀深深刺入棺盖的裂缝,鲜血顺着刀身滴落,渗入棺中。
“你在干什么?!”她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穆清霄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别过来……这东西醒了。”
棺盖缓缓移动,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中伸出,五指修长,指甲漆黑如墨。钟渝棠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人的手!
“是尸王……”她喃喃道,终于明白这座古墓的真正凶险。
七阴锁龙局根本不是用来锁龙的,而是用来镇压这具尸王的!
穆清霄的刀死死抵住棺盖,但他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钟渝棠咬牙爬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铜钱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铜钱化作一道金光,猛地射向石棺。棺中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棺盖剧烈震动,但终究没能完全打开。
穆清霄趁机抽刀后退,一把拉住钟渝棠的手:“走!”
两人转身冲向青铜门,血鸦群再次扑来,尖啸声震耳欲聋。钟渝棠反手甩出最后一张符纸,火光炸开的瞬间,两人终于冲出青铜门。
身后,石门轰然闭合,血鸦的尖啸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墓道中,两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穆清霄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钟渝棠撕下衣角,迅速替他包扎。
“你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对不对?”她低声问。
穆清霄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七阴锁龙局是假的,真正的局是‘血鸦养尸’……这座墓,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的。”
钟渝棠心头一震:“谁?”
“不知道。”穆清霄摇头,眼神冰冷,“但那个人,想借我们的手放出尸王。”
她猛地想起之前遇到的种种诡异事件——那些莫名其妙的线索,那些恰到好处的陷阱……一切都在引导他们深入这座古墓。
“我们被算计了。”她咬牙道。
穆清霄站起身,看向墓道深处:“还没结束……尸王虽然被暂时镇压,但这座墓的局已经破了,它迟早会出来。”
钟渝棠知道他的意思——他们必须赶在尸王彻底苏醒前,找到幕后之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走吧,没时间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踏入黑暗的墓道。
黑暗的墓道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腥气,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腐烂。穆清霄和钟渝棠一前一后,脚步极轻,生怕惊动这座古墓里沉睡的东西。
钟渝棠的指尖仍残留着血迹,刚才的镇邪咒消耗了她不少精气,此刻脸色略显苍白。她侧头看了一眼穆清霄,他的手臂上缠着布条,伤口虽已止血,但隐隐泛着黑气,显然是被尸气侵染。
“你的伤……”她低声开口。
“不碍事。”穆清霄语气平静,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幽深的墓道,“尸王暂时被镇住,但这座墓的风水已经破了,它迟早会醒。”
钟渝棠抿了抿唇,没再多言。她知道穆清霄的性格,越是危险,他越是冷静。可这一次,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七阴锁龙局是假的,血鸦养尸才是真的……”她低声重复着穆清霄之前的话,“可谁会设下这样的局?又为什么要引我们来?”
穆清霄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墓道墙壁上的一道刻痕上——那是一个极浅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标记。
“引我们来的人,未必是想害我们。”他伸手抚过那道刻痕,指腹下传来微微的凹凸感,“也许,他是想让我们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