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深处的腐臭味裹着发霉的槐花香,林深攥着铜剪刀在湿滑洞壁上剐蹭出火星。洞壁苔藓泛着幽绿冷光,照出历代守墓人用指甲刻下的"林"字,最深处几行刻痕还沾着暗褐色血痂。
“阿深…”
铁链拖拽声混着父亲的呼唤在十米开外响起,林深摸到洞壁凸起的树根,指腹触到细密的年轮纹路。那些本该圆润的纹路里嵌着半截铜钱,正是姜小满断掉的五帝钱手链上的物件。
“林同学?”
微弱的女声从头顶裂缝传来,半片校服衣角垂落洞中。林深抬头看见姜小满倒挂的苍白面容,她脖颈缠绕着暗红藤蔓,五帝钱手链在虚空中划出焦痕:“别碰刻字的树根…”
话音未落,洞底铁链声骤然逼近。林深翻身滚进侧方凹槽,原先站立处炸开碗口大的树根,断面渗出猩红汁液。他摸到凹槽底部冰凉的金属物件——竟是父亲那柄生锈的铜剪刀。
"你父亲用命换的钥匙。"姜小满的声音忽远忽近,藤蔓在她脖颈勒出血痕,“用它划开东南角的…”
腐臭阴风突然灌入地洞,林深被掀翻撞上洞壁。后腰撞碎的苔藓里滚出半块八卦镜,镜面映出父亲临终场景:暴雨夜的老槐树下,父亲将铜剪刀刺进自己咽喉,血水顺着树根渗入地底。
"时辰到了。"沙哑的女声在地洞回荡,裹着槐叶的阴风凝成苍白手掌,“林氏最后一滴守墓人的血…”
林深握紧两柄铜剪刀交错格挡,金属相撞迸出蓝绿色火星。风凝成的手掌被火星灼出焦黑孔洞,洞壁苔藓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有冰凉手指抚上他锁骨处的木纹,苏晚晴的气声在耳畔响起:“看年轮…”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眼前树根,林深发现那些年轮纹路竟是无数细小符咒。最内圈的符咒用朱砂写着"庚辰年戊子月",正是父亲失踪的日期。他将两柄铜剪刀交叉按在年轮中心,金属震颤着发出蜂鸣。
“咔嗒——”
洞底传来机括转动声,苔藓重新亮起时已变成血红色。林深顺着斜坡滑向声源,裤脚被倒刺划破的瞬间,瞥见斜坡尽头是座青砖垒砌的八角祭坛。坛中央立着三人合抱的槐树桩,七条锁链从树桩延申至七个方位。
"这是七煞锁魂阵。"姜小满的声音变得时男时女,倒吊的身影映在祭坛穹顶,“你们林家祖上真是造孽…”
槐树桩突然爆开树皮,露出嵌在树干里的女生尸体。林深认出那是苏晚晴档案照里的装扮,九十年代的校服领口别着褪色团徽,只是此刻她胸口插着柄铜剪刀——与父亲那柄一模一样。
"当年你父亲不是失踪。"姜晚晴的残魂突然浮现在树桩前,半透明的手指穿过自己尸身的胸口,“他用禁术把槐仙分尸镇压,自己成了阵眼…”
林深握着的铜剪刀突然发烫,父亲那柄剪刀的锈迹开始剥落,露出刃口刻着的镇魂咒。祭坛穹顶滴落腥甜液体,在青砖上汇成"寅时三刻"的血字。他抬头看见姜小满正在融化,藤蔓将她扯进洞顶的槐树根里。
"快走!"苏晚晴的残魂突然推了他一把,“槐仙要借你的血重生…”
树桩里的尸体猛然睁眼,嵌在眼眶里的槐树籽滚落在地。林深翻身跃上祭坛,将两柄铜剪刀交叉钉入树桩裂缝。父亲那柄剪刀突然自动旋转,刃口刮起的旋风裹着槐叶扑向尸体。
"没用的。"姜小满的脸从树桩表面凸出来,树皮纹理在她皮肤下游动,“当年三十六根镇魂钉都…”
林深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姜小满给的护身符掉进树桩裂缝。符纸燃烧的瞬间,他看见父亲残影在火光中闪现——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用红线缠住苏晚晴的魂魄按进槐树,树根顿时涌出黑色血泉。
"原来你才是阵眼!"林深挥刀斩向树桩里的尸体,苏晚晴的残魂却握住他手腕:“当年你父亲抽走我的生魂镇住槐仙,现在该解脱了…”
槐树桩突然剧烈震动,七条锁链同时绷断。林深被气浪掀飞撞上洞壁,看见苏晚晴的尸身正在树桩里融化,腐肉里钻出无数带刺的槐树枝。姜小满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祭坛青砖缝里渗出粘稠黑血。
"用雷击木!"真正的姜小满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半截桃木棍穿透洞顶坠落,“东南角第三块砖…”
林深接住桃木棍的瞬间,棍身朱砂纹路亮起红光。他扑向东南角撬起青砖,底下埋着的槐木盒里躺着半块焦黑木牌——正是姜小满提过的雷击木。树桩里伸出的槐树枝触到木牌立即蜷缩,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林氏小儿!"槐树桩裂开的树皮形成人脸,腐臭汁液从树眼位置喷涌,“你以为…”
林深将雷击木按在树脸眉心,左手铜剪刀狠狠刺入父亲那柄剪刀的握柄。两股不同年代的血在刃口交融,祭坛突然地动山摇。苏晚晴的残魂化作流光钻入雷击木,焦黑木牌表面浮现出血色符咒。
"快出去!"姜小满撕心裂肺的喊声带着回声,“阵要塌了!”
林深抓着雷击木冲向斜坡,身后传来槐树炸裂的巨响。腐化的树汁如暴雨倾泻,所到之处苔藓尽数枯死。他摸到洞壁某个刻着"林"字的凹槽,将雷击木狠狠按进去——这是父亲记忆里最后的逃生机关。
石板翻转的瞬间,林深坠入刺骨的地下暗河。湍急水流裹着他撞向岩壁,怀中的雷击木发出微弱红光。在即将窒息的刹那,他看见河底沉着半截石碑,碑文在红光中显现:“林氏守墓人血契于此”。
手指触到碑文的瞬间,暗河突然改道。林深被漩涡卷进侧方溶洞,摔在铺满槐花的石滩上。手机早已不知所踪,唯有雷击木的红光照出洞顶倒悬的尸体——全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心口插着槐树枝。
"这是槐仙三十年来收集的替身。"苏晚晴的声音从雷击木里传出,“你父亲当年…”
溶洞深处传来熟悉的铜铃声。林深握紧雷击木循声而去,看见十八盏青铜灯环绕着石台,每盏灯芯都燃着幽蓝鬼火。石台中央的玻璃罐里泡着颗心脏,血管连接着上方垂落的槐树根。
"我的本体。"苏晚晴叹息道,“当年槐仙借我的肉身孕育邪胎,你父亲剖出心脏才…”
林深用雷击木砸碎玻璃罐,腐烂的心脏掉进槐花堆里。所有青铜灯同时熄灭,溶洞顶部的尸体如雨坠落。他弯腰躲避时摸到块硬物,竟是姜小满失踪的八卦镜。
镜面突然映出音乐教室场景:真正的姜小满被倒吊在电风扇上,脖颈缠绕着带刺槐枝。她艰难地咬破指尖,在黑板画出血符:“用…用雷击木刺黑板右下角…”
林深将八卦镜按在雷击木上,红光顿时暴涨。溶洞开始塌方时,他冲向最近的岩缝,在碎石倾泻中摸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正是第三教学楼地下室铁门。
撞开门板的瞬间,槐花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林深踉跄着扑倒在钢琴前,雷击木的红光照出琴键缝隙里的新鲜血迹。姜小满说的黑板右下角,此刻正浮现出父亲用血画的镇魂符。
“叮——”
身后传来铜铃轻响。林深转身看见槐树枝正在门框生长,带刺的藤蔓缠住他脚踝。黑板上的血符突然流动起来,父亲残影握着铜剪刀按在他手背:“阿深,斩断…”
雷击木刺入黑板的刹那,整面墙轰然倒塌。林深坠入刺目的白光里,最后听见姜小满的呼喊和槐枝崩断的脆响。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医务室床上,校医在帘子外说着"低血糖昏迷",而掌心紧紧攥着半块焦黑的雷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