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浮现

程飞沉默片刻，突然冷笑。
“不，她还会出现。”
“为什么？”
程飞的眼神锐利如刀。
“因为……她还没赢。”
翌日，市局刑侦队办公室。
周志明的尸检报告摆在桌上，陈妍揉了揉太阳穴，一晚上没睡的疲惫感涌上来。
程飞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查到了。”
陈妍抬头：“什么？”
“周小曼的银行记录。”程飞把文件递给她，“过去三年，她每个月都会往一个账户转账。”
陈妍翻开文件，目光落在收款人姓名上——
林小芬。
“这是谁？”
程飞的眼神冷了下来。
“林月的妹妹。”
陈妍的指尖微微发颤。
“周小曼……在养她？”
程飞点头：“林小芬有精神疾病，长期住在疗养院，费用不低。”
陈妍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气。
“她复仇，但也在赎罪。”
程飞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阳光。
“程飞。”陈妍突然开口，“你觉得……周小曼会自首吗？”
程飞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对她来说……”程飞的声音低沉，“游戏还没结束。”
陈妍的呼吸一滞。
“什么意思？”
程飞转过身，眼神锐利。
“周小曼复仇的对象，还有一个。”
“谁？”
程飞缓缓吐出两个字——
“她自己。”
三天后，城郊河边。
一具女尸被晨跑的路人发现，漂浮在河面上。
陈妍站在岸边，看着被打捞上来的尸体——
周小曼。
她的手腕上有深深的割痕，脸色苍白，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程飞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的尸体。
“自杀？”
陈妍点头：“伤口符合自残特征，没有挣扎痕迹。”
程飞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周小曼的遗书。
上面只有一行字：
“妈妈，我来找你了。”
程飞把纸折好，放回口袋。
“结案吧。”
陈妍看着周小曼的脸，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复仇完了。
——她也赎罪完了。
风吹过河面，泛起涟漪，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雨水顺着商场的玻璃穹顶滑落，在钢化玻璃上蜿蜒成细密的水痕。陈妍站在商场三楼的栏杆旁，低头看着一楼中央的警戒线。
男孩的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住，只露出一双小小的运动鞋，鞋底还沾着未干的泥巴。
“陈法医，你可算来了。”程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像块冰。
陈妍回头，程飞站在她身后，黑色风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衬衫。他盯着她，眼神里压着火。
“抱歉，路上堵车。”她耸耸肩，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迟到了一杯咖啡的时间。
程飞没说话，只是转身朝楼下走。陈妍跟上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死者，11岁，张子豪，从三楼坠亡。”程飞边走边说，声音压得很低，“初步判断是意外，但现场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陈妍挑眉。
“监控显示，他坠楼前一个人在栏杆旁玩，但——”程飞顿了顿，“栏杆高度1.2米，他身高1.4米，理论上不可能翻过去。”
陈妍没接话，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掀开白布。男孩的脸已经摔得变形，但嘴角却诡异地翘着，像是在笑。
她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拨开男孩的衣领，后颈处有一道细小的淤痕。
“不是意外。”她低声说。
程飞蹲到她旁边，“怎么说？”
“坠楼前，有人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陈妍指着那道淤痕，“指印很浅，但足够让他失去平衡。”
程飞的眼神沉了沉。
“张子豪……”他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抬头看向商场二楼的一家玩具店，“他是不是那个上周在玩具店闹事的熊孩子？”
陈妍点头，“对，就是他。把店里的模型全砸了，他妈还跟店员吵了一架，最后商场赔钱了事。”
程飞站起身，环顾四周。商场里的人群已经被疏散，只剩下几个警察在拍照取证。
“查查他最近还惹过谁。”
——
二十分钟后，商场监控室。
陈妍盯着屏幕，画面里，张子豪一个人在栏杆旁蹦蹦跳跳，手里拿着一个玩具飞机。突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吸引，转头看向右侧。
然后，他笑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翻出了栏杆。
“停！”陈妍指着屏幕，“这里，放大。”
技术员放大画面，栏杆反射的玻璃上，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张子豪身后。
“有人推他。”程飞的声音冷得吓人。
陈妍盯着那个人影，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查查他最近得罪过谁。”程飞对旁边的警员说，“尤其是商场里的员工。”
警员点头离开，陈妍却盯着屏幕没动。
“怎么了？”程飞问。
陈妍指着张子豪的手，“他坠楼前，手里拿的玩具飞机不见了。”
程飞皱眉，“坠楼时甩出去了？”
“不。”陈妍摇头，“坠楼前就不见了。”
她站起身，快步走出监控室。
“去哪？”程飞跟上。
“找飞机。”
——
半小时后，陈妍在商场一楼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那架玩具飞机。
塑料机身已经裂开，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游戏结束。”
程飞盯着那张纸条，脸色阴沉。
“不是意外，也不是冲动杀人。”他低声说，“是谋杀，而且凶手早就计划好了。”
陈妍捏着纸条，忽然觉得商场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
“查查张子豪最近欺负过谁。”她说，“尤其是——孩子。”
程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个11岁的男孩，能惹到什么人，让对方恨到要杀他？
答案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陈妍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从玩具飞机里取出的纸条，纸面粗糙，字迹歪斜，像是孩子用左手写的。
“游戏结束。”
程飞站在她身旁，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张纸条，半晌才开口：“查过商场员工了吗？”
“正在查。”一旁的警员迅速回应，“目前排查了玩具店和餐饮区的员工，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陈妍将纸条装进证物袋，抬头看向商场二楼。张子豪坠楼的位置正下方是一块巨大的广告牌，霓虹灯闪烁，映得她眼底一片冷光。
“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她低声说，“有人推了他。”
程飞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电梯。陈妍跟上，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商场监控室。
监控画面定格在张子豪坠楼前的一秒——男孩的笑容诡异而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而玻璃反射的模糊人影，始终看不清脸。
“再放一遍。”程飞命令道。
技术员重新播放监控，这一次，陈妍注意到一个细节——张子豪坠楼前，右手似乎往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等等！”她突然按住技术员的肩膀，“倒回去，放大他的手。”
画面放大，张子豪的右手确实在坠楼前迅速插进了裤兜，再抽出来时，手里已经空了。
“他藏了东西。”陈妍眯起眼，“可能是凶器，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凶手给他的东西。”程飞接上她的话，眼神锐利，“查他的随身物品。”
——
十分钟后，证物袋里多了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一只狰狞的卡通鬼脸。
“这是……”陈妍皱眉，“儿童游乐区的纪念章？”
程飞拿起徽章仔细端详，忽然冷笑一声：“上个月，有个小女孩在游乐区被张子豪推下滑梯，摔断了胳膊。”
陈妍一愣：“家长没报警？”
“报了，但监控‘恰好’坏了，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程飞语气讽刺，“那女孩才七岁。”
陈妍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迅速翻出张子豪的档案。
“过去半年，和他有关的‘意外’事件有六起。”她快速浏览记录，“推同学下楼梯、往同学水杯里放图钉、甚至用打火机烧女生的头发……但每次都没证据，家长闹到最后都是赔钱了事。”
程飞的眼神越来越冷：“所以，这次轮到别人来‘审判’他了？”
陈妍没回答，但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
傍晚，雨势渐大。
陈妍撑着伞站在张子豪家楼下，雨水顺着伞骨滴落，打湿了她的鞋尖。张子豪的母亲——李梅，正坐在客厅里哭嚎，声音穿透雨幕，尖锐刺耳。
“我儿子怎么可能自己掉下去！一定是有人害他！你们警察都是废物吗？！”
程飞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谩骂，直到她骂累了，才冷冷开口：“李女士，我们需要了解张子豪最近接触过的人。”
“接触谁？他能接触谁？！”李梅红着眼瞪他，“他就是个孩子！能得罪谁？！”
陈妍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客厅——茶几上堆满了昂贵的玩具，墙上挂着张子豪的“三好学生”奖状，电视柜上摆着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的男孩笑得天真无邪。
“李女士。”她忽然开口，“张子豪上周在商场弄坏了不少玩具，当时有其他孩子在场吗？”
李梅一愣，随即不耐烦地摆手：“关他们什么事？那些玩具质量差，一碰就坏，商场自己理亏才赔的钱！”
陈妍没接话，只是看向程飞。
程飞会意，直接问道：“当时有没有孩子和张子豪起冲突？”
李梅的脸色变了变：“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小孩子杀了我儿子？！”
“只是例行调查。”程飞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李梅猛地站起身，指着门口怒吼：“滚！我儿子死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反倒来审问我？！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程飞不为所动，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鬼脸徽章，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枚徽章，您见过吗？”
李梅的瞳孔骤然一缩。
——
深夜，刑侦三组办公室。
陈妍靠在椅背上，盯着白板上张子豪的案件照片。男孩摔得变形的脸上，嘴角仍诡异地翘着，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游乐区的监控调出来了吗？”程飞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陈妍接过咖啡，摇头：“坏了，和上次小女孩摔伤时一样。”
程飞冷笑：“真巧。”
“不巧。”陈妍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我查了记录，过去半年，商场里所有和张子豪有关的‘意外’，监控都会‘恰好’坏掉。”
程飞眯起眼：“有人一直在帮他擦屁股。”
“或者……”陈妍放下咖啡杯，“有人在利用他。”
两人沉默片刻，程飞忽然开口：“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林小雨，七岁，父母离异，跟奶奶住。”陈妍翻出档案，“出事之后，她再也没去过商场。”
程飞盯着档案上的照片——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容怯生生的，右臂打着石膏。
“明天去拜访她。”
——
次日清晨，陈妍和程飞站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楼道狭窄昏暗，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程飞敲了敲301的门，半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开了门。
“你们是……”
“警察。”程飞出示证件，“想问问林小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