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重新踏入地下室,警方的勘查灯已经将整个空间照得通明。手术台、铁笼、文件柜……每一处细节都被记录下来。陈妍走到手术台旁,指尖轻轻抚过台面上的凹槽,那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这里曾经绑过人。”她低声说。
程飞蹲下身,检查手术台下的抽屉,拉开后,里面堆满了泛黄的实验记录和照片。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
“这是……林小雨?”程飞皱眉。
陈妍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不,不是她。”她指向照片角落的日期,“这是二十年前的,林小雨现在才二十岁,不可能出现在那时候的照片里。”
程飞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7D-实验失败,已处理。
“7D……”陈妍喃喃道,“名单上的第五个人。”
程飞继续翻找,很快又发现了几张类似的照片,每一张背面都标注着不同的编号和结果。
7B-耐受性不足,已终止。
7C-神经系统崩溃,已处理。
……
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实验室的角落里,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照片背面写着:
7E-最终候选,观察中。
“这是林小雨小时候。”陈妍的呼吸微微发紧,“她从小就是实验体?”
程飞的眼神冷了下来:“如果这个实验持续了二十年,那背后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陈妍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局里的电话。
“喂?”
“陈法医!”电话那头是小张急促的声音,“林小雨醒了!但她……她情况不太对劲!”
陈妍和程飞对视一眼,立刻转身往外跑。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林小雨的病房外站着两名警员,神色紧张。
“怎么回事?”程飞快步走过去问。
其中一名警员压低声音:“她醒来后一直不说话,就盯着天花板看,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但刚才……她突然笑了。”
陈妍皱眉:“笑了?”
警员点头,表情有些不安:“对,笑得特别……诡异。”
程飞推开门,病房内的光线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亮着。林小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肌肉的抽搐。
陈妍走到床边,轻声开口:“林小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程飞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洒进来,林小雨的眼睛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出问题了?”程飞低声问。
陈妍摇头,伸手轻轻搭上林小雨的手腕,脉搏平稳,但皮肤冰凉。
“林小雨,”她再次开口,语气柔和但坚定,“你知道周明死了吗?”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林小雨的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对上了陈妍的视线。
她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他早就该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们都该死。”
陈妍的背脊一凉:“‘他们’是谁?”
林小雨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抬起手,指向病房的角落。
陈妍和程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空无一物。
“你在看什么?”程飞问。
林小雨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在看着我……一直都在。”
病房的灯光昏黄,将林小雨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惨白的墙壁上。她依旧坐在床边,嘴角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门被推开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黑影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观察。走廊的灯光从背后照进来,将那人的轮廓勾勒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人影。
林小雨歪了歪头,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你终于来了。”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迈步走进病房。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人的身形逐渐清晰——是个女人,穿着深色风衣,长发垂在肩侧,面容隐在阴影里,唯独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她走到林小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知道我是谁?”
林小雨笑了,笑声很轻,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当然。”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一直都在这里。”
女人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林小雨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岁出头,眉眼清秀,但眼神空洞,和林小雨有几分相似。
林小雨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忽然咯咯笑了起来:“7G。”
女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的名字。”
“名字?”林小雨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实验体不需要名字。”
女人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但很快又压下情绪:“她现在在哪?”
林小雨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找她做什么?想继续实验吗?”
女人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回答我的问题。”
林小雨向后靠回床头,笑容不减:“她死了。”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林小雨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实验失败后,她就死了。”
女人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波动:“怎么死的?”
林小雨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你猜。”
——
松林镇警局,凌晨三点。
陈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尸检报告合上。李维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已经送去化验,但结果还没出来。她起身倒了杯咖啡,刚喝了一口,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程飞大步走进来,脸色凝重:“刘芳的住处找到了。”
陈妍放下杯子:“有线索?”
“她家里被人翻过,但没留下指纹。”程飞将一叠照片摊在桌上,“我们在她床头柜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张泛黄的名单,上面列着七个编号——7A到7G,每个编号后面都跟着一个名字。
陈妍的指尖停在“7G”那一栏——后面的名字被墨水涂黑了,只能隐约看出是个“林”字。
“林小雨?”她皱眉。
程飞摇头:“不确定,但刘芳的邻居说,她最近经常去松林山精神病院。”
陈妍的神经瞬间绷紧:“她去见林小雨?”
“不止。”程飞的声音沉了下来,“邻居还说,刘芳前几天收到过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张老照片,她看完后就烧了。”
“照片……”陈妍忽然想起什么,迅速翻出之前在现场找到的那张七个孩子的合影,“会不会是这个?”
程飞盯着照片,眼神渐冷:“如果刘芳是因为这张照片被杀,那凶手很可能就是照片上的人。”
陈妍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的七个孩子:“除了林小雨,其他六个人……还活着吗?”
程飞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
松林山精神病院,凌晨四点。
护士站的夜班护士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去查房,走廊尽头的病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对讲机就往那边跑。推开病房门时,她愣在了原地——
林小雨的床上空空如也,窗户大开着,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地板上,用血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7。
松林山精神病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雨后的潮湿,黏腻地贴在鼻腔里。陈妍站在林小雨空荡荡的病床前,盯着地板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血字“7”,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本的边缘。
“监控呢?”她问。
值班护士脸色发白,声音发抖:“这、这一层的监控昨晚坏了,维修工说明天才能来……”
程飞蹲下身,戴上手套,轻轻抹了一下地板上的血迹。指腹蹭开的痕迹显示血还未完全凝固,他抬头看向大开的窗户:“不超过一小时。”
陈妍走到窗边。二楼的高度,窗沿有攀爬的痕迹,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线索,但窗框边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纤维——像是从某件深色衣服上剐蹭下来的。
“她自己跑不出去。”陈妍回头看向程飞,“有人接应她。”
程飞站起身,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调一队人过来,封锁医院周边五百米范围,重点排查车辆和可疑人员。”
挂断电话,他转向护士:“林小雨最近有访客吗?”
护士翻着登记簿:“除了警方,只有一位姓刘的女士来过几次……”
陈妍和程飞对视一眼。
——刘芳,昨晚刚被杀的第七个名字。
松林镇警局,上午九点。
技术科的小张将化验报告递给陈妍:“李维指甲里的皮肤组织确认是刘芳的,但奇怪的是,我们在刘芳的指甲缝里也发现了同样的化学药剂残留——和李维身上的一模一样。”
陈妍皱眉:“同一种药剂?”
“对,初步判断是某种工业用清洁剂,但具体成分还要等进一步分析。”小张推了推眼镜,“还有,刘芳床头发现的名单,我们做了光谱分析,被涂黑的名字确实是‘林小雨’。”
程飞靠在桌边,手指敲了敲那份名单:“七个实验体,七个名字,现在死了六个,只剩林小雨。”
“不,还有一个。”陈妍指向名单最下方被墨水掩盖的第八行,“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名字,但被彻底涂掉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程飞眯起眼:“第八个实验体?”
“或者……”陈妍轻声道,“是主持实验的人。”
松林山废弃疗养院,下午三点。
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红砖建筑早已破败不堪,墙皮剥落,走廊里堆满碎玻璃和腐烂的木板。陈妍打着手电,光束扫过斑驳的墙壁,最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门牌号已经脱落,但门框上刻着一行小字:7号实验室。
程飞用力推开门,陈旧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实验室里摆着几张锈蚀的手术台,墙角堆着泛黄的档案袋。陈妍戴上手套,翻开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7号项目阶段性报告》
日期:1999.12.24
实验对象:7A-7G(7名,年龄6-8岁)
实验内容:记忆干预及行为重塑
负责人:███
最后一行的名字被彻底涂黑,连一个笔画都看不清。
程飞从另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七个孩子站在圣诞树前,穿着统一的白色病号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他们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会永远记得门后的东西。”
陈妍的指尖微微发颤。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程飞立刻拔枪冲了出去,陈妍紧随其后。声音来自尽头的储藏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程飞一脚踹开门,枪口对准声源——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猛地抬头。
是林小雨。
她怀里抱着一本破旧的日记,脸上沾着血迹,眼神却异常清醒。看到程飞的枪,她咧开嘴笑了:
“你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