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七音集

暴雨砸在天台积水里，溅起无数惨白的水花。林深攥着那枚发烫的银戒，指节因用力而泛青。钟声穿透雨幕，每一声都像敲在太阳穴上，震得耳膜生疼。
"姜小满最后说的是…守夜人？"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叶小栀。女孩校服领口已被雨水浸透，锁骨处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纹路——那是被阴气侵蚀的征兆。
"钟楼…"叶小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皮肉，“林深，你听！”
管风琴的轰鸣从音乐楼底层涌上来，与钟声诡异地交织成《安魂曲》的调子。林深后背一凉——这根本不是活人能弹奏的速度，某些音符快得几乎连成一片，像是十指在琴键上疯狂舞动。
"有人在用管风琴招魂。"他拽起叶小栀往楼梯口冲，却在拐角猛地刹住脚步。
楼道扶手上缠绕的黑发正簌簌蠕动，发丝间悬挂的银铃无风自响。最底层的台阶上，静静躺着一本被雨水泡胀的乐谱，封皮上《七音集》三个字晕染成血褐色。
"别碰！"林深拦住想要弯腰的叶小栀，"这是陈雨桐的遗物，当年她就是用这个…"话音未落，乐谱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暗红色音符，像被无形的手指一笔一划描摹。
叶小栀突然捂住耳朵：“有人在唱歌！”
确实有童谣声从乐谱里飘出来，调子甜得发腻：
“银铃铛，红绸带，新娘子哭着想回家…”
林深一脚踢飞乐谱，纸页在空中散开的瞬间，他看清了最后一页的批注——“癸亥年七月半，集齐七音，可续未了缘”。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下。
"癸亥年…就是叶小茉失踪那年！"他心头剧震，却听见叶小栀发出一声呜咽。女孩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在空中划出弹钢琴的姿势，无名指上不知何时缠了一根红丝线，线头延伸向钟楼方向。
"它要带我去钟楼…"叶小栀瞳孔扩散，“茉茉在那边…穿着红嫁衣…”
林深一把扯断红丝线，线头断裂处渗出黑血。他摸出姜小满留下的铜钱按在叶小栀眉心，女孩顿时瘫软在他怀里。铜钱接触皮肤的瞬间，林深瞥见她耳后浮现出银色音符标记——和叶小茉铃铛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们得去钟楼。"他背起昏迷的叶小栀，踩过满地蠕动的黑发，“老周故意引我们去那里，但他算漏了一样东西…”
暴雨中的钟楼轮廓模糊，唯有顶层的青铜钟在闪电中泛着青光。林深刚踏进老校区围墙，怀里的叶小栀突然剧烈抽搐，校服口袋里的手机自动播放起一段录音——是叶小茉失踪前最后弹奏的《月光曲》，夹杂着微弱的啜泣声：“姐姐…救…”
录音放到三分十七秒时，歌声突兀插入：
“吉时到——”
尖利的唢呐声刺破雨夜，钟楼顶层突然亮起两盏红灯笼。林深眯起眼睛，隐约看见栏杆边站着穿旗袍的女人轮廓，长发垂到脚踝，正缓缓朝他们招手。
"陈雨桐的残念…"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突然发现脚下的石板路不对劲——每块石砖都刻着音符，连起来正是《安魂曲》的旋律。而叶小栀的血滴在石砖上后，那些音符竟像蚯蚓般扭动起来。
钟楼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腥甜的熏香味。林深刚跨过门槛，背后"砰"地一声巨响，铁门被看不见的力量重重合上。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过他后颈，耳边响起姜小满的虚弱的呼声：“…戒指…戴…”
他猛地掏出银戒，戒圈内侧刻着的"癸亥"二字正在发烫。顶层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重物坠地。林深冲上螺旋楼梯时，看见台阶上散落着新鲜的血迹和碎符纸——是姜小满的朱砂符！
顶层祭坛中央，青铜钟下悬着一个人形物体。林深呼吸一滞——那是被红绸裹成茧状的姜小满，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她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子时…合婚…”
祭坛四角点着白蜡烛，火苗绿得渗人。烛光映照下，林深终于看清了墙上贴的东西——七张泛黄的照片，每张都对应一个失踪者。叶小茉的照片被红绸系在正中央，而最新一张赫然是叶小栀的学生证照片！
"记者先生来得正好。"老周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穿着褪色的唐装，左手小指残缺处缠着红绳，“还差最后一步，这丫头就能和她妹妹团聚了。”
林深把叶小栀护在身后，银戒烫得几乎灼伤手掌：“二十年前你帮陈家配冥婚，现在又盯上这对姐妹…”
"错！"老周突然激动起来，“是陈雨桐自己选的祭品！她怨气太深，只有用七个纯阴命格的音魂才能…”
话没说完，悬在空中的姜小满突然睁开眼，沾血的嘴唇一张一合：“…钟…”
林深瞬间会意，在青铜钟再次被敲响前，猛地将银戒套上叶小栀的无名指。戒圈碰到音魂印记的刹那，整座钟楼剧烈震动，墙上的照片纷纷自燃。
老周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音符。林深趁机扑向祭坛，却看见叶小茉的身影从青铜钟后浮现——穿着红嫁衣的女孩踮着脚走来，腕间银铃叮当作响：“姐姐…来弹琴呀…”
叶小栀在此时苏醒，戒指上的"癸亥"二字正与她耳后的印记共鸣。她颤抖着摸向妹妹的脸，却在触碰的瞬间穿透了虚影——叶小茉的身体正在消散！
“不！“老周疯癫地抓起祭刀刺向林深，却被突然坠落的青铜钟砸中后背。钟声轰鸣中，姜小满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毁掉…七音集…”
林深从老周怀里扯出一本皮质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七个失踪者的生辰八字。最后一行写着：“癸亥年七月半，叶家姐妹命格互补，可成阴阳调和的…”
他毫不犹豫地将笔记本掷向蜡烛。火焰腾起的瞬间，整座钟楼响起凄厉的哭嚎声，无数银铃从天花板坠落。叶小茉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清晰，她最后看了一眼姐姐，转身走入燃烧的乐谱残页中。
暴雨骤停。
林深背着昏迷的姜小满走出钟楼时，怀里的银戒"咔"地裂成两半。晨光中，他看见叶小栀跪在焦黑的乐谱灰烬前，手里捧着半枚发黑的银铃铛。
远处传来早课铃声，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