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蘅的指尖在青铜门饕餮纹路上划过,阴刻的兽首獠牙间凝结着暗褐色血痂。吴峰捂着渗血的右腿靠坐在门边,溶洞顶部落下的碎石在水潭激起涟漪。
"要活人血祭?"张芸将火折子凑近门环处的凹槽,青铜铸造的盘蛇纹路在火光中扭曲蠕动,“商周时期的诸侯墓常见这种机关,但用在这座镇墓兽地宫…”
话音未落,水潭突然炸开三丈高的水柱。陵鱼青灰色的鳞尾破水而出,湿滑的蹼爪扣住溶洞石壁,倒三角形的头颅上,六只复眼齐刷刷转向三人。
"操!这玩意还没死透!"吴峰抄起工兵铲就要起身,却因腿伤踉跄着撞在青铜门上。暗红血液顺着裤管流进饕餮口中的凹槽,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苏子蘅猛地扯住张芸手腕后退:"血槽在吸收生气!"话音未落,吴峰伤口涌出的血珠竟逆流而上,在半空凝成细线注入凹槽。青铜门上的饕餮纹骤然泛起血光,溶洞地面开始震颤。
陵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蹼爪拍碎钟乳石朝众人扑来。张芸甩出三张黄符,符纸遇水自燃成幽蓝火焰:“快想办法开门!我的巽风符撑不过半炷香!”
苏子蘅后背紧贴青铜门,耳后绒毛无风自动。掌心狐尾玉佩突然发烫,他恍惚看见门内蜿蜒的青铜锁链上,无数冤魂正撕扯着嵌在锁眼的玉琮。记忆深处响起天机道长的声音:“子蘅,记住,镇物非镇邪,而是…”
"是共生!"苏子蘅突然睁眼,抓起吴峰的匕首划破手掌,"这些镇墓兽不是被镇压,是在守护更可怕的东西!"鲜血滴入凹槽的瞬间,青铜门轰然开启,腥风裹着千年腐气扑面而来。
陵鱼的利爪距离吴峰咽喉仅剩半寸,却被门内射出的青铜锁链缠住脖颈。苏子蘅拽着两人滚进墓道,石门在身后重重闭合,陵鱼凄厉的嘶吼震落壁灯青苔。
"你疯了?"吴峰扯下衣襟包扎伤口,"万一里面是更凶的…"火折子照亮墓道的刹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十步开外的祭台上,三丈长的蛇蜕泛着青铜冷光,蜕皮腹部赫然有道贯穿伤。
张芸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是烛龙蜕!当年顺天道长在骊山墓找到的残片,居然在这里…"她突然用桃木剑挑开苏子蘅衣领,少年锁骨下的青鳞纹路正泛着幽光,“你早就感应到了?”
"从见到水潭开始。"苏子蘅抚摸着蛇蜕上的蝌蚪铭文,指尖传来战鼓般的心跳声。那些铭文突然活过来,顺着他的血管游向心脏,耳畔响起九尾天狐空灵的声音:“烛照九幽,其血玄黄…”
吴峰突然用铲柄敲击地面:"这里有暗门!"青砖缝隙渗出黑色黏液,刻着旋龟图腾的石板缓缓升起。张芸却按住他肩膀:“别碰!这是四象锁,错一步就会触发…”
话音未落,暗门轰然炸裂。秦俊握着青铜弩从烟尘中走出,弩箭刻满相柳图腾:"多谢三位开路。"他身后跟着五名黑衣死士,每人眉心都嵌着血色鳞片。
"相柳奴!"张芸的桃木剑横在胸前,"你们秦家果然…"秦俊抬手射出一箭,箭矢却在触及张芸前被蛇蜕弹开。苏子蘅颈间玉佩发出狐啸,烛龙蜕突然立起,将三人卷进突然出现的暗道。
蛇蜕裹挟着三人跌入暗道,苏子蘅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锁链上。黑暗中传来鳞片摩擦声,他摸到锁链表面凹凸的铭文,指尖突然刺痛——那些蝌蚪状的文字竟在吸吮他的血液。
"别碰!"张芸甩出火折子,幽蓝火光映出壁上密密麻麻的青铜铃。每只铃铛都拴着半截人骨,铃舌处嵌着发黑的眼珠。"锁魂阵…"她倒吸冷气,“这些是给镇墓兽献祭的童男童女。”
吴峰用铲尖挑起半幅帛画,画中九尾狐正被二十八星宿钉在青铜柱上:"这狐妖眼睛怎么是琥珀色?"他话音未落,苏子蘅颈间玉佩突然发出清鸣,帛画上的星宿图竟开始流转。
"那是二十八宿锁妖局。"张芸的罗盘咔咔作响,"我母亲疯癫时在墙上画过类似的图案,她说…"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暗道上空传来青铜弩破空声。
秦俊阴鸷的笑声在墓道回荡:"芸娘娘不如说说,乔静当年在锁龙井看到了什么?"五名死士从天而降,眉心血鳞泛着妖光。为首之人抬脚踩住吴峰伤腿,腐臭的黑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苏子蘅耳后绒毛突然炸起,九条狐尾虚影自玉佩窜出。死士们发出非人的嘶吼,血鳞脱落处露出森森白骨。秦俊却掏出一枚相柳玉佩,九头蛇影瞬间绞碎狐尾:“你以为只有你有神物?”
张芸突然甩出七枚铜钱,钱币在半空组成北斗形状:"巽位生门,走!"她拽着两人扑向左侧岔路。苏子蘅在翻滚中瞥见石壁上浮凸的陵鱼图腾,鱼尾纹路竟与师傅留下的拓本分毫不差。
"是活祭图!"少年突然抓住壁灯麒麟首,"你们看这些凹槽走向!"青砖缝隙里凝结着黑色血垢,形成蜿蜒的溪流状纹路,最终汇向头顶的二十八星宿图。
吴峰用铲子撬开麒麟左眼,里面滚出颗玛瑙珠:"这玩意值钱…"话音未落,整个墓道突然倾斜。腥风裹着腐肉味扑面而来,二十米外的暗门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沸腾的血池。
"退后!"张芸将桃木剑插入地砖缝隙,剑身瞬间爬满冰霜。血池中升起九尊青铜鼎,每只鼎耳都拴着青铜锁链。苏子蘅发现那些锁链末端竟是活结,此刻正像蛇头般昂首吐信。
秦俊的死士突然发出惨叫,他的手臂被鼎中窜出的锁链洞穿。黑血溅在青铜锁链上,竟化作密密麻麻的蛊虫。"血鼎噬生!"张芸扯下道袍抛向半空,布料在空中燃起青色火焰,“这是商王祭祀相柳的礼器!”
苏子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天机道长在暴雨中挖出青铜匣,匣中帛书写着"九鼎镇九州,相柳食其八"。少年突然冲向中央巨鼎,任由锁链缠上手腕:“鼎耳朝坤!快转鼎耳!”
吴峰抡起工兵铲砸向右侧鼎耳,金石相撞迸出火星。张芸的桃木剑挑住东南方锁链,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当第九只鼎耳转向巽位时,血池突然凝结成冰,锁链尽数缩回鼎中。
秦俊的弩箭贴着苏子蘅耳际飞过,少年怀中的蛇蜕突然展开,三丈长的蜕皮如活过来般缠住追兵。蜕皮腹部的贯穿伤渗出金色液体,滴落处青砖腐蚀出龙形凹痕。
"烛龙血!"张芸用玉瓶接住三滴金液,"这是破阴邪的…"话未说完,整座墓室突然地动山摇。二十八星宿图迸发血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方位同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缝。
陵鱼的咆哮从地缝深处传来,六只复眼映出妖异红光。苏子蘅的玉佩与蛇蜕产生共鸣,锁骨下的青鳞纹路蔓延成完整的烛龙图腾。他看见幻象中的九尾天狐被锁在青铜柱上,狐尾正对应墓室四象方位。
"去震位!"少年拽着两人跃向东方塌陷处。坠落瞬间,烛龙蜕突然展开成滑翔翼般的薄膜,带着他们冲进地下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着无数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具风干的祭司尸体。
吴峰的火把照亮溶洞尽头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相柳九首狰狞可怖。张芸却盯着棺椁旁的陪葬坑浑身发抖——坑中上百具尸骨都保持着跪拜姿势,头骨天灵盖处全被开了圆孔。
"食脑祭。"她声音发颤,"相柳信徒认为吞噬智者脑髓可获得…"利刃破空声打断话语,秦俊的弩箭正中棺椁相柳左眼。九头蛇影腾空而起,祭司尸体突然齐刷刷转头看向三人。
苏子蘅颈间玉佩迸发白光,九尾狐虚影与相柳蛇影绞作一团。少年趁机掀开棺盖,里面却只有枚刻着旋龟纹的玉琮。当他指尖触到玉琮瞬间,整座溶洞突然响起古老的吟唱。
祭司干尸们机械地叩拜起来,它们天灵盖的孔洞中钻出荧光蜈蚣。吴峰一铲劈碎扑来的蜈蚣,绿色汁液溅在青铜锁链上,竟腐蚀出相柳图腾:“这玩意在标记猎物!”
张芸突然扯开苏子蘅的衣襟,烛龙图腾已蔓延到心口:"玉琮是阵眼!快放回…"秦俊的弩箭穿透她的右肩,相柳蛇影趁机缠住烛龙蜕。千钧一发之际,溶洞顶端突然塌陷,白泽虚影踏着月光降临。
神兽通体雪白的身影笼罩住三人,荧光蜈蚣如潮水般退去。苏子蘅在刺目光芒中听见母亲般的叹息:"昆仑墟…"当他再次睁眼,已置身古墓外的乱葬岗,掌心的玉琮正泛着旋龟纹青光。
吴峰拖着骨折的右腿爬来:"那白影…"话音未落,乱葬岗突然升起浓雾,雾中传来张家特有的招魂铃音。张芸捂着伤口轻笑:“看来我家族老们等不及要见白泽了。”
苏子蘅望向秦岭深处的夜空,朱雀七宿正在云层后泛着血光。他握紧玉琮,耳边响起九尾天狐与白泽重合的声音:“四象归位时,昆仑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