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白泽棺影

溶洞坍塌的轰鸣声中，苏子蘅的睫毛颤动两下。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正在按压颈动脉，耳畔传来姜妍带着哭腔的呼唤：“醒醒！子蘅你醒醒！”
九尾虚影消散前的哀鸣还在颅骨里回荡。苏子蘅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吴峰那张被青鳞覆盖过半的脸。这位平日插科打诨的室友此刻面目狰狞，异化的右臂正死死抵住坠落的钟乳石。
"七分三十秒。"姜妍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考古队特制防水表在她腕间闪烁红光，“从龙脉核心显现到现在，磁场异常已经达到临界值。”
苏子蘅撑起身子，后腰撞到半截青铜鼎耳。他这才发现三人被困在九鼎围成的三角区域，鼎身裂纹中渗出暗红液体，在满地碎冰上蜿蜒成符咒。二十米开外，张芸化作的白泽虚影正与秦俊重组的蛇躯纠缠，两者碰撞激起的冲击波将岩壁刮出道道沟壑。
"这是…青铜血咒？"姜妍用瑞士军刀刮取鼎身碎屑，刀刃突然迸出火星，“九鼎在自动修复！”
吴峰龇着发黑的牙齿冷笑："修复个屁，这是要拿咱们当祭品。"他异化的右手突然暴涨，鳞片刮过鼎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苏子蘅这才注意到，那些暗红液体正顺着吴峰小腿往上攀爬。
九尾玉佩在胸口发烫。苏子蘅扯下玉佩按在青铜鼎裂纹处，北斗七星的光斑突然投射到姜妍的吊坠上。两件器物共鸣的刹那，往生镜的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暴雨夜，顺天道长跪在青铜鼎前。鼎中黑血沸腾，半截白泽角正在溶解。当他将青铜铃铛浸入血水时，鼎身突然浮现出苏子蘅此刻所见的血咒纹路。
"原来如此！"苏子蘅抓起姜妍的手按在鼎耳，"吊坠是钥匙孔！"两人掌心的伤口同时渗血，沿着青铜纹路注入鼎身。当血液填满最后一个蝌蚪状铭文时，九尊青铜鼎突然发出龙吟。
整座溶洞的坍塌戛然而止。张芸的白泽虚影发出愤怒嘶吼，秦俊的蛇躯却突然调转方向朝三人扑来。苏子蘅拽着同伴滚向右侧，蛇尾扫过之处，青铜鼎应声炸裂。
"他在阻止血咒完成！"姜妍的考古锤脱手飞出，正中秦俊左眼。粘稠的黑血喷溅在冰面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吴峰突然拽住苏子蘅的衣领："看头顶！"溶洞穹顶不知何时浮现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正与九鼎残留的底座重合。更诡异的是，每处星位都对应着苏子蘅记忆中的盗洞位置。
"龙脉淤塞点…"姜妍突然掏出防水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二十年前某次考古事故的路线图，"子蘅，你十二岁逃生的盗洞是不是在这里？"她颤抖的手指戳着图纸某处。
苏子蘅的后颈绒毛突然竖起。图纸上的红圈位置，正是此刻星图中天权星对应的方位。当九尾玉佩的光斑与星图重合时，整片溶洞的地面突然塌陷。
失重感撕裂着五脏六腑。下坠过程中，苏子蘅看见张芸的白泽虚影正被吸入龙脉死结，而秦俊的蛇躯则在疯狂啃咬九鼎残片。当他的后背撞上坚硬物时，浓烈的檀香味钻入鼻腔。
"这是…白泽棺？"姜妍的声音带着颤音。三人正躺在一具水晶棺椁上，棺盖内部刻满会发光的星图。吴峰异化的右手按在棺椁边缘，青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苏子蘅摸到棺椁侧面的凹槽。当他将玉佩嵌入时，九尾虚影突然从棺中透出，与北斗星图交织成青龙七宿的轮廓。更惊人的是，每颗星宿对应的位置都浮现出往生镜的碎片。
"原来白泽棺是往生镜的镜框。"姜妍用考古刷清扫棺椁纹路，“你们看这些云雷纹，和张家老宅祠堂的梁柱雕刻一模一样。”
吴峰突然指着某处星宿："这是不是顺天老头说的’烛龙睁眼’方位？"他异化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但指甲依旧泛着青黑。
苏子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他的视线与棺中星图对视时，耳后绒毛突然疯狂生长。九尾虚影不受控制地具象化，狐尾扫过之处，星图像被点燃般亮起幽蓝火焰。
"子蘅别动！"姜妍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在两人倒向棺椁的瞬间，苏子蘅看见自己的倒影与棺中星图重叠——那个倒影长着九条狐尾，瞳孔是熔金般的琥珀色。
整具水晶棺椁突然翻转。失重感再度袭来时，苏子蘅听见三百年前的顺天道长在耳边叹息：“痴儿，还不明白吗？”
黑暗如潮水退去。呈现在眼前的青铜殿内，二十盏人鱼灯在墙角幽幽燃烧。苏子蘅摸到身下冰凉的砖石，每块砖上都刻着镇墓兽的图腾。姜妍的惊呼从右侧传来：“这是秦墓主殿！”
吴峰举着半截蜡烛凑近墙壁："不对啊，二十年前就被考古队清理过的墓室，怎么还有完好的壁画？"烛光摇曳间，壁画上的九尾狐突然眨了下眼睛。
苏子蘅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清楚地记得，十二岁那夜见到的水晶棺，此刻正悬在青铜殿穹顶。更诡异的是，棺中女子的面容，竟与姜妍有八分相似。
"你们有没有觉得…"姜妍的声音突然变调，“这些镇墓兽…在动？”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左侧的穷奇石像突然转头。石质眼球在眼眶中转动半圈，最终锁定苏子蘅手中的玉佩。当九尾虚影应激般浮现时，所有镇墓兽同时发出低吼。
"完犊子！"吴峰抄起烛台当武器，“这些玩意儿该不会要活过来吧？”
仿佛回应他的乌鸦嘴，壁画中的九尾狐突然探出利爪。苏子蘅拽着姜妍扑向青铜柱，石质利爪擦着后颈划过，在柱身留下三道深痕。姜妍的吊坠突然迸发银光，将扑来的穷奇石像定在原地。
"往生镜的碎片！"苏子蘅突然看清吊坠里的银光实质，“姜妍，用光照穹顶！”
当吊坠的银光射向水晶棺时，棺盖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铭文。这些文字与青铜铃铛上的"囚"字同源，却在银光照耀下逐渐融化。苏子蘅怀中的铃铛突然发烫，铃舌上的"烛照九幽"四字渗出鲜血。
"原来如此…"姜妍突然泪流满面，“外婆给我的根本不是护身符…”
话音未落，整座青铜殿突然地动山摇。二十盏人鱼灯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锁链拖地的声响。苏子蘅的九尾虚影暴涨，狐尾扫过之处，壁画中的神怪纷纷避让。
当第一缕月光透过盗洞照入时，苏子蘅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正抬头望来，琥珀色瞳孔里映出九尾天狐的虚影。
"原来是你…"苏子蘅的指尖穿过幻影，“这些年都是你在…”
幻象突然破碎。秦俊的蛇躯撞破墓墙，口中衔着半截白泽角。在他身后，张芸的白泽虚影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龙脉死结的位置正在渗出黑血，那些血珠落地即化作人面蛇身的怪物。
吴峰突然拽着两人滚向棺椁下方："看水晶棺底部！"在银光照耀下，棺底浮现出秦岭山脉的微缩地貌。某个闪烁着红光的位置，正是苏子蘅此刻所在的秦墓。
"龙脉淤塞的源头…"姜妍的考古锤脱手掉落，“我们一直在龙眼位置！”
苏子蘅的玉佩突然迸发金芒。当九尾虚影与水晶棺产生共鸣时，整座墓室的地面开始塌陷。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张芸化作的白泽虚影扑向秦俊，而三百年前的顺天道长正从往生镜中走出…
青绿色火焰中，苏子蘅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暴雨倾盆的夜晚，顺天道长跪在祭坛前。九尊狐耳人俑尚未完工，浑身是血的工匠正往青铜模具里灌注融化的白泽角。当最后一滴银白色液体注入模具时，天空突然劈下九道惊雷，将未凝固的青铜人俑劈出裂纹。
"原来人俑里掺了白泽角…"苏子蘅感觉喉咙发紧。画面突变，已成型的青铜人俑在墓道中行走，它们眼眶里跳动的鲛人烛火竟能逼退腐尸。而在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人俑突然集体转向秦岭方向，眼眶中流出黑色液体。
幻象戛然而止。水晶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映出苏子蘅惊愕的面容。九条狐尾虚影猛地收缩，将三人甩向祭坛东南角的青铜柱。
"小心！"姜妍的吊坠银光暴涨，在三人身前结成光幕。几乎同时，秦俊的蛇躯撞破穹顶，口中白泽角已生长出肉芽状触须。张芸的白泽虚影紧随其后，但左前爪明显呈现出半透明状态。
吴峰突然指着秦俊腹部："那玩意儿在吞噬龙脉黑血！"果然，人面蛇身的怪物正从秦俊鳞片缝隙中钻出，疯狂舔舐祭坛裂缝中渗出的黑色液体。每舔舐一口，那些肉芽就膨胀一圈。
苏子蘅的玉佩突然发出蜂鸣。当九尾虚影再次具现时，水晶棺中的女子竟缓缓坐起。她额间莲纹流转金光，开口却是三百年前的官话：“痴儿，还不镇龙？”
整座祭坛应声裂开。苏子蘅在坠落中看到骇人景象——龙脉核心处盘踞着长达百丈的黑龙虚影，但龙颈处套着九道青铜锁链。更可怕的是，锁链另一端竟连接着九尊狐耳人俑的脊椎。
"原来九尾镇龙是这个意思…"姜妍的银光照亮了锁链上的铭文。那些蝌蚪状文字与青铜铃铛上的"囚"字同源，却在龙气侵蚀下逐渐模糊。
秦俊的狂笑在洞穴回荡："多谢诸位替我打开镇龙锁！"他的蛇躯突然炸裂，无数肉芽裹挟着白泽角碎片射向龙脉核心。黑龙虚影发出痛苦嘶吼，龙颈处的锁链应声断裂。
第一尊狐耳人俑轰然倒塌。苏子蘅感觉胸口剧痛，九尾玉佩裂开细纹。当第二尊人俑的眼眶熄灭时，姜妍的吊坠突然脱颈飞出，银光中浮现出往生镜的完整形态。
"原来你才是镜魂…"顺天道长的残魂从镜中走出。他道袍上的八卦图案逆时针旋转，手中拂尘扫过之处，肉芽纷纷化为黑烟。
张芸的白泽虚影突然扑向水晶棺。在触及棺中女子的瞬间，她残缺的左前爪竟开始实体化。"白泽角归位！"随着清叱，棺中女子化为流光注入白泽虚影，张芸的肉身突然从半空跌落。
"接着！"吴峰甩出登山绳缠住张芸的腰。这个动作让他失去平衡，朝着龙脉核心的黑雾坠去。苏子蘅的狐尾虚影暴涨，卷住吴峰脚踝的瞬间，九尾玉佩彻底碎裂。
黑龙虚影已挣脱五道锁链。秦俊的肉芽在龙气滋养下凝聚成新的躯体——半龙半蛇的怪物，额间嵌着白泽角的碎片。他挥爪击飞顺天道长的拂尘，龙脉黑血如暴雨般倾泻。
姜妍突然冲向祭坛残骸："子蘅，还记得十二岁那夜的青铜铃吗？"她在废墟中扒出半截青铜鼎耳，鼎身上的"囚"字正在渗血。当黑血填满字痕时，往生镜突然调转方向，将银光投向苏子蘅空荡荡的胸口。
碎裂的玉佩粉末浮空而起，在银光中重组成北斗九星阵图。顺天道长的残魂突然大笑："原来镇龙的关键不是锁，而是…"话音未落，阵图已印入苏子蘅心口。
难以言喻的剧痛席卷全身。苏子蘅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拉长，耳后绒毛蔓延成雪白的狐尾。当第九条虚影具现时，黑龙虚影突然发出惊恐的嘶吼，挣扎着想要退回龙脉深处。
"现在想逃？晚了！"彻底妖化的秦俊张开血盆大口。但苏子蘅的狐尾比他更快——九条虚影穿透龙脉黑雾，准确缠住剩余的四道镇龙锁。当锁链重新扣紧龙颈时，整个秦岭山脉都发出沉闷的轰鸣。
姜妍的银光突然熄灭。在她晕倒前的最后瞬间，看到苏子蘅的瞳孔变成熔金色，九条实体化的狐尾正将秦俊撕成碎片。顺天道长的残魂在往生镜中颔首微笑，随着镜面裂纹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