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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有多少人

诡话鬼语:悬骨 你行不行 2024-04-18 00:49
“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沈津将一块大洋丢进钱盒,轻轻捏了捏小茶碗湿润的脸颊:“你不收钱,我真的不来了。”
离开凉茶摊时,沈津感觉心情舒畅了些。小茶碗的父亲生病了,每天都要花钱买药,熬好后填进肚子里。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
来到西头鬼市已经两年多了,沈津记不清与多少人打过交道,但他记得,刚认识小茶碗时,自己想要盘两件货,差了四百多大洋,小茶碗专门送钱过来,送了十七个铜角子。
铜角子的重量,在沈津心中沉甸甸地压了两年。西头鬼市的暗夜,犹如一个残酷的猎场,虎豹豺狼横行,而那十七个铜角子,就像小茶碗中的珍宝,愈发显得珍贵。
烟栏依旧如故,矮小的木板房密集排列,空气中弥漫着发焦的烟土味。这是隆口人的地盘,他们只做散客的生意,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对于贫瘠的隆口来说,这笔钱足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甚至每月给祖坟烧香。
在烟栏的第三排和第四排木屋之间,有一条狭窄的过道。两个光头汉子守在过道口,正用水煮蚕豆下酒。看到沈津走来,他们微笑着让开了路。
沿着过道走到尽头,有一间稍大的木屋。沈津推门而入,屋里已有十多个人在抽烟喝酒,烟气弥漫,仿佛要将人熏死。
“阿弟,这里太脏,待不得客,平日很少请你,只是怕你嫌弃。”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桌首,冲着沈津笑。他的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刀疤,笑起来时,脸庞仿佛要顺着刀疤裂开,令人心惊。
沈津认得这人,他是寒冰,西头鬼市隆口人的首领。
“我也是乡下出来的,小时候总在烂泥塘里玩,这里比泥塘干净多了。”沈津回应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人迅速腾出位置,还用桌布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
沈津坐下后,大部分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寒冰和寒冰身边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山羊胡子是寒冰本家的表哥,也是隆口人的师爷。隆口人一般头脑简单,需要有人来做用脑子的活。
沈津来之前,寒冰和师爷正在喝酒,老白干配上水煮蚕豆。
“食坊那边有牛肉,选张福记那家,肉很烂,又入味。”沈津捻了颗蚕豆,说道:“半斤牛肉一斤酒,吃完喝完,就是神仙。”
“我们隆口的地,只能种蚕豆,别的什么都不长,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就是蚕豆,牛肉,我不吃,我怕吃惯了牛肉,以后再沦落到天天吃蚕豆时,便吃不下了。”寒冰推过来一杯酒,脸上的刀疤在灯火的映照下,隐隐闪着一缕金属般的光泽:“蚕豆下酒,是最好的,除了水煮,还可以油炸。”
沈津喝了酒,最劣最便宜的老白干,喝下去的时候,像是一把刀子割着喉咙,吞到肚里,像是一把火在燃烧。
沈津知道,隆口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于西头鬼市,自然有他们的长处。
每个隆口人,都极为自律,近乎苛刻般的自律。他们赚了钱,从不乱花,一年四季,无论生意好坏,无论进账多少,永远都只吃隆口产的蚕豆下酒,只吃最便宜的素面。他们没有娱乐,除了赚钱,就是睡觉。
“血鬼的事,我听说了。”寒冰喝了口酒,鼻子眼睛嘴巴,似乎都聚到了一起,皱着眉头说道:“那天,他去拆你盘之前,还来这里同我讲过,虎头要加奉例,加两成。”
“你肯加吗?”
“你说呢?”寒冰咧嘴笑了笑:“我们隆口人,平时吃蚕豆还要一粒一粒数清楚,生了虫子的,闭着眼睛也得吃下去。每年多加两成奉例,多加的奉例若是买牛肉,我躺着吃一辈子也吃不完。”
“不加奉例的话,飞羽堂会赶你们走。”
“阿弟,我跟你讲一讲,我们隆口吧。”寒冰慢慢的嚼着蚕豆,摸了摸自己油光发亮的脑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终究一个字,穷。每年种了蚕豆,要死一大半苗,最后收豆子时,估摸着一亩地能收十斤左右,隆口人都靠蚕豆过活,拿出去卖了,换粮食,换布,换柴米油盐,可是不够,隆口人一年里,总有半年是饿肚子的。阿弟,我说了,你肯信吗?我十四岁时,我爹过世,留了条裤子给我,我平生第一次穿上裤子。二十五年前,我姐姐出嫁,对方送了两只鸡做聘礼,还说便宜了我们。那种日子,没有过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承认。”沈津点了点头,他也是乡下出来的,只不过,他的家乡,远没有隆口那样贫瘠。
“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了脚,若是有人赶我们走,那就是把隆口人朝死路逼,没得说,只能打。”寒冰继续摸着自己的光头,一只脚甩掉鞋子,踩在凳子上,笑道:“被四寸斧一斧砍死,总还算痛快,比回去继续受苦强得多。”
深夜的寂静中,沈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飞羽堂的势力错综复杂,虎头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故意放纵内斗。但若是逼迫他们团结一致,我并非贬低你们,隆口的人恐怕难以匹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道:“屠德明、血鬼、麻皮、邵青衣,这些名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你们应该都耳闻。”
寒冰,一边捏碎手中的蚕豆,一边淡淡回应:“我明白,与飞羽堂为敌,对我们隆口来说确实艰难。正因如此,我才邀请你来商讨对策。飞羽堂不仅压迫我们,也威胁着你。”
他缓缓站起,将碎豆送入口中,语气坚定:“如果你坐视不管,看着我们隆口被摧毁,我敢保证,接下来就是你。若不想步入我们的后尘,那么我们必须联手。”
沈津沉默片刻,问道:“你们隆口有多少人?”
“西头鬼市聚集了我们的精壮,大约有六十余人。”寒冰回答。
沈津眉头紧锁:“六十多人,对抗飞羽堂?”
“正是因为人手不足,力量薄弱,我们才来找你。”寒冰直视沈津,语气坚决。
沈津没有立刻回答,他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预感到飞羽堂可能很快会将矛头对准他。但是,与飞羽堂决裂需要有足够的胜算,他不确定与隆口结盟后能否增加多少胜算。
一旁的师爷,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阿弟,有些东西需要让你看看。在平常时候,外人若是见到这些,我们是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是否与我们联手,你自己决定。”
师爷和寒冰站起身,走出木板屋,沈津紧随其后。他们避开了大路,绕过烟栏,翻越鬼市的外栅栏。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师爷和寒冰登上车,沈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突然有种预感,寒冰带他去看的东西,似乎充满了浓烈的血腥气,那种气味,令人作呕。
夜色如墨,西头鬼市的北侧,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着。当它驶离了那片歪斜的栅栏,仿佛获得了新生,速度渐快。
“你们这般清贫的生活,挣得那些钱财,又有何用?”沈津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感受着似乎随时会崩溃的车厢。四周破败,尘埃遍布,角落里甚至挂着蛛网:“这破旧的马车,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
“有个烟鬼,急不可耐地想吸食鸦片,却又身无分文,便拿这马车换了几口烟。”师爷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眼睛微眯,带着笑意说道:“阿弟,你的日子也不见得比我们好过多少,不也是日复一日地吃着羊杂碎吗?别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那股膻味。”
“羊杂腥膻,总归是肉食,比起水煮蚕豆,至少还有点油水可言。”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师爷露出狡黠的笑容,犹如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马车终于离开了西头城,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向北前进。行驶了约莫十几里后,沈津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我们要去哪里?西头城北几十里,似乎并无人烟。”
“再往前走几里,有个叫姚村的地方。”
沈津思索片刻,记起了别人提及过的姚村。那是一个被遗弃已久的村落,几十年前曾因战乱而人烟灭绝。经过数十年的沉寂,才逐渐有人重新聚居,然而不幸再次降临,孙大帅的战事让村民再次遭遇灭顶之灾。人们认为姚村不祥,这几年来,无人愿意再踏足此地。
“阿弟,除了那个名叫黑魁的伙伴,你还有其他的帮手吗?”寒冰吞下最后一粒蚕豆,询问道:“给我透个底。”
“其他的帮手倒是有,但并不多。”沈津含糊其辞,毕竟在西头鬼市,人们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底牌展露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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