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妇女之友

袁英杰追问：“你确定？”
女主管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定。我们云竹雅舍使用的骨瓷都是从国外定制的，分为三类，分别用于中餐部、西餐部和VIP套房。每一类的颜色和花纹都不同。这一块骨瓷碎片是中餐部的。”
听到这个消息，袁英杰喜出望外：“太好了！”
我和梁天、胡正则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既然骨瓷碎片属于云竹雅舍，那么凶手或死者曾经来过这里，案情有了明显的进展。
袁英杰让侯孝东带人暂时离开，然后打电话给李翔锐进行了简短的沟通。五分钟后，袁英杰将我们三人召集起来，分配了一个任务。
我和胡正则一组，去餐饮部调查骨瓷耗损情况；袁英杰和梁天一组，调查一年前入住酒店的四十岁中年客人。
兵分两路后，我和胡正则在女主管的带领下来到了云竹雅舍中餐部的办公室。
胡正则与我并肩作战，翻阅着厚重的文件。女主管递给我们的耗损清单，如同小山一般堆积在我们面前。
“这些资料，都是中餐部骨瓷五年间的损耗记录。”女主管一边解释，一边从文件柜深处拖出那几本沉甸甸的册子。
胡正则扫了一眼高高的资料堆，不禁苦笑：“早知道这么多，我应该跟梁组长换任务，去查查住客登记信息。”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抱怨了，你以为他们那边轻松？告诉你，袁队和梁组长的工作量可比我们大多了。”
胡正则疑惑地瞥了我一眼：“真的假的？他们不就是按年龄筛选资料吗？”
我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只知道死者大约四十岁，死亡时间超过一年，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单凭这么模糊的信息，袁队要排查的范围就大得可怕。”
云竹雅舍的客人大多是社会名流，这个年纪段的人比比皆是，无异于大海捞针。确定了可能的名单后，袁英杰和梁天还得一个个电话确认这些人是否还在世。
相较之下，我们的任务算是轻松多了。经过我的解释，胡正则不再抱怨，而是开始认真翻找起骨瓷破损的记录。
我负责查阅去年的数据，而胡正则则查找前年的资料，重点关注那些报失的情况。因为女主管曾透露，一旦骨瓷损坏，酒店会立即销毁，以防仿冒。
夜幕降临，我们依旧埋头于案件的海洋。直到晚上九点，胡正则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揉着发酸的眼睛问道：“董哥，你那边有什么发现么？”
“暂时还没有。”我回答，目光仍旧紧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
胡正则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声音微弱地抱怨着：“云竹雅舍的登记记录太过详尽了，连损毁的原因、人物和时间都一一在册，我检查得连个名字都不敢错过，简直要把眼睛看坏了。”
我鼓励他道：“再坚持一会儿吧，或许下一页就有我们需要的线索。”言毕，我又沉浸于手头的资料之中。
时间匆匆流逝，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视线突然被一页纸上的内容吸引住了。
并不是因为我找到了什么可疑之处，而是一个名字牵动了我的注意——霍英雄。他是一年前才崭露头角的影视新星，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型。四十三岁那年，凭借一部乡村题材的剧集一炮而红，成为了众多中老年农村女性心中的偶像。在此之前，他在各个剧组打杂，据说足足跑了十几年的龙套，为了追逐明星梦，至今单身未娶。
我对霍英雄了解得如此详细，主要是因为我的母亲是他的铁杆粉丝。每当我回到家乡，母亲总是让我帮忙寻找霍英雄的报道和影视作品。
“没想到他也会选择在这里休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见他。”我心里想着，母亲一直渴望得到霍英雄的一张亲笔签名照，上次去城里时还特别提起过。
“董哥，你在想什么呢？”胡正则好奇地拍了拍我，打断了我的沉思。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含笑反问他：“正则，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霍英雄啊。”胡正则低头瞥了一眼，轻蔑地说：“广大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人称‘妇女之友’。”
话音刚落，胡正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从我手中夺过那本记录本。
胡正则突然伸手指向远方，声音低沉：“董兄，瞧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身体不由得一僵。
那是一年半前的往事，霍英雄在云竹雅舍宴请他的胞兄，兄弟俩却因故争执，激烈打斗，结果毁了三十多套珍贵的骨瓷餐盘，赔偿了酒店巨额损失。
“警官们，侯总看您们劳碌终日，特别吩咐厨房准备了晚餐。请问需要我们送到这里，还是您们移步到餐厅享用？”女主管带着服务员推门而入，面带微笑地询问。
我礼貌地回应：“真是麻烦你们了。袁队他们有吃过了吗？”
女主管佩服地回答：“他们还未用餐，正在楼下查阅登记簿。我以前只是知道警察工作不易，但亲眼所见，才知其艰辛至极。”
胡正则得意地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既然袁队长他们还未吃，我们也稍后再用。”
女主管点头：“那我让厨房保温着。”说完便要离开。
“女士，请留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了她，“我能问个问题吗？”
女主管温和地反问：“什么问题？”
我谨慎地问道：“请问，霍英雄先生现在还住在这里吗？”
女主管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霍先生是我们的常客，他通常都住在这儿。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回来了。”
服务员插话道：“主管，您可能记错了，回来的不是霍先生，而是他的弟弟霍英伟。”
办公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胡正则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诧。霍家的事，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深夜，服务员跟随女主管走进了房间。
“抱歉，我记错了，霍先生今天有广告拍摄，会回来得晚些。”服务员插话道。
女主管轻拍自己的额头，自嘲地笑道：“真该死，我总是将霍先生和他弟弟搞混。”
“他们长得很像吗？”我好奇地问。
“不只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若非他们的穿着和气质有所差异，否则根本分不清。”女主管回答。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们是亲兄弟，却如同水火，住在店里已经一年多了，从未同时出现在任何场合。”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如此矛盾？”我追问。
胡正则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总是热衷于此类八卦。
“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钱的问题。”女主管淡然地说出了霍英雄和霍英伟之间的纷争。
一年半前，尚未成名的霍英伟预定了店里最豪华的包厢。那天女主管值班，目睹了两兄弟在餐饮过程中大打出手，争执中不断提到四百万。
那场争斗异常激烈，两人都受了伤。当晚，霍英雄用霍英伟的证件，为两人各自长期包下了一间房。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同时出现在任何场合。
“这不合常理。”胡正则疑惑地说，“既然关系如此紧张，为何还住在同一地方？而且，以霍英雄的地位，他应该有能力购买别墅，而不是天天住在景区饭店。”
女主管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两位警官，我刚才所说的，请务必保密，否则我可能会有麻烦。”女主管叮嘱道。
“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我向她保证。
夜幕低垂，我频频颔首，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女主管刚刚的吩咐。
不久，袁英杰与梁天步入了这间办公室，两人面露茫然，显然对情况一无所知。我见状，便没有多问，免得尴尬。
“调查进展如何？”袁英杰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揉着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
“我们追踪到了四年前的线索，但并未发现什么关键信息。”我合上手中的资料，眉头紧锁，“唯有一事，实在是令人费解。”
“哦？是何事？”袁英杰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霍家兄弟。”我将心中的困惑一一吐露给两人，这对兄弟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蹊跷。
听我叙述完这些疑点，袁英杰陷入了沉思之中。
旁边的梁天忽然开口：“你怀疑他们有何不妥？难道是嫌疑人？”
“我也难以确定，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两兄弟绝非寻常。”我咂摸着嘴边的话语，“试想，如果你是位大明星，你会选择天天住在酒店里吗？而且还和关系紧张的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梁天取出一支烟，点燃后吐出一串烟圈，摇了摇头，“我想我不会。”
“不止是你，我相信大多数人亦会如此。”我举起三根手指，逐一分析，“首先，霍英雄作为公众人物，必然十分看重隐私，又怎会在酒店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长住达一年半之久？其次，即便他偏爱酒店生活，为何不选择交通便利的市区酒店，反而偏偏要住在偏僻的云竹雅舍？再者，霍英伟为何要跟随霍英雄做出同样的选择？”
“今日已晚，我们暂且回去休息，明日再来深入调查这对兄弟。”袁英杰终于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道。
身为警察，我们的职责不止于追捕罪犯，预防犯罪同样重要，而调查那些尚未曝光的罪行，亦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通过我提出的种种疑点，不仅是袁英杰，梁天和胡正则也觉得有问题。
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人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第二天一到早，我们还是原班人马，又一次来到了云竹雅舍。
之所以来的这么早，只要因为霍英雄是公众人物，每天的行程安排很满，来晚可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