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跳河

月亮的清辉尽洒空无一人的城头，夜晚徐徐吹过的风微微拂动地上的小草。
沈玄度不知道自己在石头上坐了多久，只要一抬头，他就能看到不远处紧闭的城门正黑黝黝地与他对望。接着便是强烈的孤独感如野火过境般，席卷了他所有的行动力，一点一点蚕食掉他本就不算坚韧的信念——一切都在悲愤交加后。
【宿主，还有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再不睡，天就亮了啊。
沈玄度微微仰起脸，迎着风，麻痹似的闭上了眼睛，却听见系统毫不客气地将他的伤口剥开：【不就是被强吻了吗，有必要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沈玄度抿唇，脑中想要遗忘的画面只因为系统的一句话而再次浮现。
“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他尝试辩解。
【难道是女人你就能接受了？我知道你的自杀原因，如果穆同云是女人，你会更崩溃吧？】
沈玄度一愣，脸色难看地睁开眼睛。
“可他，是我哥啊。”
他这样做，不算乱伦吗？如果真的是乱伦，那与上一世又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亲哥。你是幼时父母双亡、被穆家收养的那一个。】系统有些无语地解开沈玄度脑子里快拧成一团的脑回路，眼见着宿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忘了说。
好像它确实没说。
一旁回过神的沈玄度这才解开当时对于为什么亲兄弟两个人连姓都不一样的疑惑——好家伙，他们根本就是口头上的兄弟啊。
困扰自己的一个巨大心理障碍已经分崩离析，沈玄度最后闷声不乐又道了句：“可他这个行为真的很难不让人误会。”随心所欲，流氓至极。
【你不也没反抗吗？】系统回得又快又狠，强行把沈玄度带出了死胡同。
沈玄度咂舌。对啊，他当时被亲的时候怎么没有反抗，反倒是在亲后恼羞成怒了？他这样反思着，不免回忆起当时的一些细节，脸上便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为什么当时他会兴奋？因为那个流氓身上有好闻的花香吗？
【你喜欢穆同云。】
沈玄度还在回忆那个香味时，系统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结论，把沈玄度吓得够呛。
“怎么可能？！”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还不够四十八小时的，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啊？！
沈玄度终于不再萎靡了，他一下从石头上蹦起，开始来回走动以思考系统的话。
虽然穆同云长得真的很帅，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真的在关心他帮助他的，脾气差了点但是很有正义感，身上有时候还散发出那种好闻的香味……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对穆同云迅速产生爱慕之情的理由吧？！
他即便暂时不能接受女色，但也绝对不是个GAY啊。
【那就很有可能是受原身影响了吧。毕竟在你穿进这个身体之前，原身还差点因为发情期强上了穆同云。】
c，你说什么？谁强上谁？
沈玄度踱步的姿势一顿，思考的脑子险些僵住，只能用仅存的理智反问自己，他差点强上谁？
简直震惊沈玄度一万年。
原身居然暗恋穆同云，而且竟然还有胆子强迫穆同云？他真的不是因为被穆同云打死，然后丢在那个满是尸兽的鬼地方的吗？！
这个世界真的不正常。
【这个世界主要看属性，跟性别没有太大。你原来世界的荷尔蒙冲动一类，在这里可以归结为信息素，就是你闻到的香味。Alpha释放信息素的原因一般有两种，威胁或是引诱。】
【很显然，那个时候对你释放信息素的穆同云也心动了吧，不过他最后忍住了。】
沈玄度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一个装A的Omega，藏好自己的真实属性。否则，小心被人发现后关进Omega营地，一辈子当个只能生孩子的工具人。】
沈玄度：……真是什么都敢说，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突然，小腹偏下一点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陌生的触感差点让沈玄度产生作呕的应激反应。
【就是这里，让男人也可以生孩子，我说过这个世界的规则跟性别没有关系吧？】系统再一次为沈玄度指点迷津。
规则，又是规则。
只是这一次沈玄度还没来得及细问，身体便被系统趁虚而入，接着脑袋一昏，身体一歪，他便倒在地上被控制着强行昏睡了起来。
——哗哗。
是水浪拍打的声音。
沈玄度微微睁眼，看见自己满是伤痕的脸正倒映在一缸清水上，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险些让他窒息而亡。
头发被身后年过半百的女人狠狠抓住，尖利的指尖死死扣着头皮，明明应该会很疼的，他却因为麻木而再也感受不到除了心寒以外的感觉。
“你这个杂种！恶心的东西！你为什么还没有去死啊！”女人失控地尖叫着，手指发力，几乎要将他的头皮扯烂。
她再一次将他的头用力摁进寒冷刺骨的水里，来不及换气，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气泡便从鼻腔内溢出，争先恐后地升至水面，接着又炸得粉身碎骨。
“咕噜、咕噜……”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生硬地灌了很多水，很疼，很沉。
他快死了吗？
那意识为什么越来越清晰？
“你这个畜牲！叫你！乱伦！”
翻腾的水面将女人尖锐的辱骂卷进了沈玄度积满液体的耳道里。
“我居然不明不白地养了一只畜牲二十年！二十年！沈玄度你好本事啊！”
粗暴狠戾的质问与混沌不清的水声交融。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几乎要将他淹溺。
“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吗？！你，呜呜呜……”
妈，妈妈……对不起……
——你去死吧！
如果死了就能能让您原谅我的话……
“喂，喂！醒醒！”
“我叫你醒醒！”
“沈玄度！”
睁眼的瞬间，梦里的喧闹瞬间如退潮般彻底离他远去。
沈玄度缓了会，失神的瞳孔渐渐聚焦，这才发现了挡住他所有视线的穆同云。
“大哥？”刚做完噩梦的沈玄度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自动忽略了穆同云阴沉着的脸，木讷地向他问好：“早上好啊。”
“好？你觉得很好吗？看看你现在在哪里。”穆同云难掩嫌弃地起身离开，沈玄度手臂撑地、腰部发力才勉强坐起。
浑身酸痛啊。
“沈玄度！你小子失个忆居然还会梦游跳河了？”眼见着穆同云离开，躲在一旁的苏木瑾才敢跑上前挖苦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沈玄度。
被苏木瑾“点醒”的沈玄度：？
梦游？跳河？
他转头，这才看见距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那条护城河。
啊，他居然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