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不为例

“主子，就这么放她离开？”望着南蒂离去的背影，吟风不解，明明自家主子之前对这人在乎得要死。
自那日回来，成日叨叨着把那个踹他的女人找出来，甚至不惜筹划了这一场‘偶遇’，让宋皇在灯会出宫，然后不经意将消息放给那位玉家小姐。
这么一出大戏把人抓住，就这么轻易放她走？
闻言，萧慕眸光闪了闪，似笑非笑地说道:“放，不可能。”
亥时三刻，离南蒂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书房内萧慕正准备收拾东西歇下，突然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了人，已经到门外。
“主子。”吟风恭敬地跟在萧慕身后。
萧慕略微一思索，道：“走，去看看。”
然而，还没等他带人往大门去，就先一步被人拦了下来，将他领到卧房外，周边皇家的禁卫军把守在门外，气势颇为壮观。
领头的徐公公一看到他，迫不及待迎上，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挂起奉承的笑，“总督大人，杂家叨扰了。”
萧慕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同时又掌管着东厂大权，相比于九千岁，人们更习惯称呼他为总督。
萧慕扫了眼围在他卧房外的士兵，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及时回答，徐公公在旁微弯着腰点头哈笑，面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迟了片刻，他才淡淡回复：“说笑了，”俯视着徐公公的眼中，笑意不达眼底，“这么晚了，徐公公来我府上做什么，这么大招旗鼓的，不知道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抓人来了。”
“哎哟哟，”徐公公忙不迭弯腰道歉，听出他这是在责怪自己不经同意就擅自闯入，他放低姿态，完全看不出是皇帝身边的另一位红人，他懊恼地拍了拍脑子自责：“瞧我这老糊涂了，总督说的是，是杂家僭越了，总督莫怪。”
以进为退，他好歹是服侍皇帝的人，知道萧慕不会因为这点事与他撕破脸皮。
果真，便听萧慕冷哼声，没了下文。
见安抚下他，徐公公眼睛一转，连忙说明此次的来意：“也是杂家激动过头，这不替皇上为总督送礼来了。”
“送礼？”萧慕眉毛微扬，不清楚宫里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徐公公翘起兰花指，抵在唇前笑得暧昧，向他凑近了些，眼睛却往卧房内瞟去：“正是为了应皇上今晚的承诺而来。”见萧慕似有些明了，于是委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总督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未曾瞧见，萧慕在他说完瞬间眼中涌起疯狂的暗色。
“既如此，她便赏给你了。”忆起宋皇对他说过的话，萧慕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内心强烈的不安驱使他径直推门而今，步伐中带着些许急切。
徐公公见状，眼睛眯了眯，似划过道精光。
房内摆设未变，唯有那床上多了样，萧慕不由得顿了顿，垂下的手渐渐握紧，指节发白，他慢慢靠近，直到床上拱起的一团清晰映入眼中。
他心中犹豫翻腾起滔天骇浪一般，无法平静，手指微颤靠近床，萧慕死死咬住牙关，猛地掀开被子，只见一个木偶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萧慕凝滞一瞬，随即抚住额头松了口气，余光忽然瞥见床上有张纸条，他拿起一看。
下不为例。
工整的字迹淌在纸上，没有署名，他却已经知道是谁，望着这四个字，他眉眼一展，脸上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神色忽然明媚起来，收起了人前的锋芒，带着丝丝温柔的眷恋。
这么狡猾的人儿怎么可能轻易被抓住，他真是……萧慕有些挫败和无奈坐到床上，心中对自己刚才的行径发笑。
但余光中却满满是那四个字，似乎看不够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的汉字写得这么好了，都说字如其人，可这四个字工工整整，一瞧就是一笔一划仔细写出来的，和她这个狡猾冷情的家伙一点都不像。
半晌后，萧慕才缓缓回过神来，小心将纸条折好，放入怀中，理了理面上松弛的笑意，转而重新戴上不苟言笑的面孔才走出去。
徐公公在外等候，原以为萧慕会满意，却在人出来时，正巧对上他深邃幽冷的眼神，徐公公心中一咯噔。
不应该啊，皇上不是说萧慕甚为满意此人，他才大费功夫，赶在今夜前将人抓住带来，可这下，徐公公本想贺喜的话全堵嗓子眼不敢出口。
正斟酌着，萧慕突然偏过头来，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仿佛要把他凿出个洞来，徐公公虎躯一震却强撑着没避开。
“谁抓的？”萧慕沉声质问。
徐公公微怔，脑子却转得极快，“总督可是不满意，杂家这就叫人把她从你府上丢出去。”说着，便要上前，却被萧慕堵住房门，不让任何人进。
这一番动作整得徐公公脑子糊涂了，他顿住动作，内心陡然升起股被愚弄的感觉。
“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萧慕侧头看着他，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着些微的光华，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
徐公公心中微怔，不确定道：“总督的意思……”
“碰过她的人，自断一臂。”
绝情的话听得众人不寒而栗，皆明白了他的意思，禁卫军齐齐跪地请求：“总督饶命。”
“总督，这禁卫军毕竟是保护皇上的人，要是斩断一臂，只怕就没用了。”徐公公勉强扯着唇，极力掩饰住不堪的面色。
闻言，萧慕挑起眉，意味不明的笑了，“是吗？”
“正是。”徐公公连忙点头。
“那好，”听他改口，徐公公心中一喜，紧接着却听他道：“所有人，自行去领一百大板。”
！
徐公公登时呼吸一窒，这一百大板就算是皮糙肉厚之人，也得要去半条命。
“怎么，徐公公还不满意？”瞥见徐公公即将挂不住的笑，萧慕不疾不徐添柴加火，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挑衅。
狂，狂得很。
徐公公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却也只得强压怒火接受。
等出了府，他脸上阿谀奉承的神情立马一变，狠狠扯了把拂尘，胸膛起伏不定。
该死！
一旁服侍的人率先替他义愤填膺开口：“公公，那萧慕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着实可恶，他以为他是谁。”
“放肆！”啪的一声一掌拍到那奴才脸上，印出深深的五指红印，徐公公深吸口气，冷笑：“就凭你这狗奴才，也敢随意置喙东昌总督，不要命了。”话虽这样说，他面上却不乏轻蔑。
“是是是，奴才该死。”见徐公公解了气，那奴才虽心有戚戚，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毕竟若是这一巴掌不挨，怕是等着他们的会是一具尸体。
徐公公翘起兰花指，轻抚过拂尘，尖细笑道：“不过，总督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他阴冷的声音幽幽传荡在夜色中，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