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三皇兄是父皇亲手教的把式,皇兄愿不愿教复儿弯弓射箭?复儿要和皇兄一样,成为父皇口中最勇猛的战士!”眼前的耶律复忽的变成了五岁的模样,他稚嫩憨厚,黝黑的皮肤壮实矫健。
九岁的耶律成放下耶律弘御赐的金弓,前面的侍从方才喊了声:“三殿下射得好!射下了一只大雁!如今入秋了,这大雁许是离群落单,却不想被殿下射个正着!”
耶律复见了直拍手叫好道:“三皇兄果真厉害,一箭便将那大雁射下,复儿一定要向三皇兄一般,有朝一日能够弯弓射雕,复儿便将那只雕献给父皇!”耶律复眸中满是对耶律成的敬佩,年长自己的四岁的皇兄便是他心中的英雄,即便那个英雄年仅九岁罢了。
不料耶律成却并不惊喜,从侍从手中将大雁接过,望向耶律复道:“复儿,你记住无论以后射杀什么猎物,莫要射杀大雁!”言罢,他小心翼翼地探看着大雁的伤口,回身对自己的贴身管事安为山道:“小安子,你回头问御医要些金疮药,我这箭挺重,这大雁且得将养一段日子。”
“皇兄,为何复儿不能射杀大雁?”耶律复神情懵懂,他如今以耶律成为上,无论耶律成讲什么他都听进心里。耶律才和耶律京二人虽同是他的皇兄,却不如耶律成天资聪颖多被耶律弘称赞,而耶律成更不如他二人骄矜,所以耶律复打心里敬重这个三皇兄。
向来勇猛果决的耶律成此刻竟唇间含笑,他望着懵懂无知的耶律复笑道:“四弟你听好,我只说一遍。这大雁本是禽中之冠,自古被视为‘五常俱全’的灵物。何为‘五常’?仁、义、礼、智、信,我们既为皇子,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是大忌,故当对大雁手下留情。”
耶律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身后却传来另一个孩童的笑声,那孩童与耶律成相同的年岁,与刚勇善斗的耶律成和耶律复恰恰相反,那孩童一身儒雅之气,只摇首笑道:“臣弟不以为然,三皇兄对大雁留情是因着大雁‘五常俱全’,然而臣弟却是因着这大雁是两情缱绻的鸟儿,一双一生,从一而终,不更教人心生眷顾之情?”
“四皇兄!四皇兄抚琴给复儿听罢,皇兄方才讲的定是中原的论道,复儿想听四皇兄抚琴吟曲!”这个孩童的出现令耶律复忽的倒了阵戈,方才还要向耶律成讨教箭术,如今又闹着要孩童为他抚琴吟曲。
这孩童温文尔雅,开口闭口全是儒谈论调,容色皙白,倒不似是生长在牧原上的草莽儿郎,他望向耶律成的眸光很是轻和,而耶律成却与他大相径庭,这亦是耶律成为何对他的言论总是嗤鼻的缘由。
抬眸望向那个孩童,耶律成没来由地冒了一身冷汗,而那孩童越是神情和悦,耶律成越是寒气透骨,即便早知那人的论调,耶律成仍是不愿直面那人的相貌。耶律成见着那孩童皙白的容颜开始变得发青,随着那孩童逐渐回眸望向耶律成,他不禁眉宇紧锁,最后竟是难以自持地低吼了出来:“不要!”
“殿下!殿下怎么了?不要什么?殿下是否梦魇了?”安为山令人宽心的语声在耳边响起,他望着榻上耶律成汗流不止的模样心中一惊,看来这梦魇并不一般,说不定是关于昔日的那个人。
耶律成坐在榻上不住粗喘,那个梦已经多年不曾再侵扰他了,为何如今又再次出现?曾经这个梦的出现是因着那个人的离去,如今这个梦再次让他梦魇,莫非是耶律复要出什么事情?
“延华宫那里情况如何?四皇弟还是没有起色吗?”耶律成抚胸轻叹,他自枕边将昭华相赠的那枚佛珠握在手中,佛珠触手温凉,他心中仿佛平静了许多。
安为山见状缓了口气,低声道:“四殿下仍不见好转,不过焦胜有了消息,他已然平安将流苏姑娘送至君府,现正与君家大小姐商讨寻医之事,相信不久便会将那医术高明的女子带回诊治四殿下。”
耶律成闻声凝眉,沉声问道:“大殿下和二殿下那里可有动静?”
语罢,安为山面带喜色,望向耶律成笑道:“果不出殿下所料,蓉蓉郡主似是将事情说了出去,那日焦胜与流苏的分身将将出发,大殿下的人便跟了出去,听闻一直追至崖边,将二人迫下山崖才肯罢休,不过那两人将时勾住崖壁,如今都安然归来了。”
“重赏那二人,这两人竟能避过大殿下的手段,想来是可造之材,日后必定能为我们所用。都几许呢?都几许可有新报?”耶律成推开床帏起身下床,窗外明月正亮,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面如皎月的昭华,秀容皙白,若月宫真有嫦娥,想来也不过这般美貌了!
安为山听罢笑颜更开,他从怀中取出方才接到的线报递于耶律成,颔首道:“库莫奚那边已经签下了降书,都几许不日则会班朝回宫,殿下终是了了一桩心事!”
耶律成闻罢阖眸,夜风刺骨,院中草木早已凋零,凛冽的北风悄然而至,冰冷的风中却带来声声低唱:“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谁人在低唱?”耶律成望向无形的窗外低问出声。